随着一辆上方绑着野营帐篷的小轿车停靠在他们的跟前,于思奇这才注意到,来人居然是跟他们只有一面之缘的江恒。
看着从这辆宛如甲壳虫般的汽车中走出来的江恒,安神父先是笑了笑,然后说:“是什么风,把你给吹到这来了?”
“大概是追逐自由的风吧。”
江恒非常热情的拉开车门,示意大家都先上车。
面对这种情况,于思奇看了一眼其他人,发现宫辰跟自己一样,也在等待别人主动。
无人上车的画面让江恒有些为难,他长叹了一口气,说:“好吧,我知道自己的出现确实有些‘不合时宜’。但请相信我,我对你们真的没有恶意。”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还跟你客气什么呢?”
安神父习惯性的坐到了副驾驶座上,把后排的两个位置让给了宫辰和于思奇。
在他们三人都陆续坐进了车里之后,江恒也坐了进来,并熟练的发动了汽车,将车头倒转。如果说宫辰的开车技巧非常高超的话,那江恒给于思奇的感觉就像是非常的稳健。坐在他的车里,你几乎感受不到自己在移动。
就仿佛,正坐在公园的长凳上休息一般。
“你们出去的时候,似乎引起了不小的动静。”
江恒一边用单手操控着方向盘,一边把空闲的手臂搁在车窗上。
“确实如此。”
安神父双手合十的靠在椅子上,说。
“不过终归没有后面来得那场沙尘暴吓人。”江恒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远方,说:“几乎所有的帐篷都被掀翻了,有不少人还受了伤。”
“你们那边也出现了沙尘暴吗?”
于思奇在意的问。
“正是多亏了那场沙尘暴,我才有机会溜出大营。毕竟,我可没有诸位那样的好本事,能够轻易甩脱掉纠察队的追捕。”
江恒一脸平静转过头来,非常正经的向于思奇解释了这点。
“我不信。真要是沙尘暴来了,就凭你这车,能置身事外?”
宫辰现在对江恒的态度不好,这点于思奇能理解。
“沙尘暴不是向我这边吹的,这是其一。其二就是,我是等到沙尘暴完全散去之后,才开溜的。那时候大家伙都把注意力集中在清点损失,以及拯救伤者上。”
江恒重新把头转了回去,他的车速虽不怎么快,但也不比宫辰慢到哪里去。
“能否告诉我,你是出于什么原因,才想来找我们的吗?我记得私自出营,对你来说是违反纪律的吧?”
安神父的语气尽管非常的礼貌,可是听上去却有点威逼的架势在里面。
“实不相瞒,我是特意来卖个人情的。因为就在你们走后没多久,我恰好从别处打听了一些不得了的内幕。在这些晦暗而又血腥的内幕中,我推敲出了一种可能。为了避免这种可能的发生,同时也算是印证我的某些猜想,我决定冒险出来一趟。
如果诸位还活着,那我就顺道带你们一程。如果诸位已然中计,那我就带着遗憾离开。反正横竖,我都不会太吃亏,无非就是浪费一点油钱而已。”
江恒说出的话可以说是让车上的每一个人都不免多想。
他说的内幕是什么?
他对这内幕又知道多少?
他从这内幕中,又推敲出了哪一种可能?以及,他想印证的是什么。
这一连串的疑问浮现在了于思奇,如同笼罩在头顶的阴霾。
“你似乎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呢,江恒。”
安神父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进行追问,而是微微一笑,说。
“在座的,又有哪一位如同外表看上去的那么简单呢?”江恒随手拐过一个弯道,说:“就拿我自己来说吧,你们肯定不知道我原来也是祭灵会的人。”
“什么,你是祭灵会的?”宫辰一听到这句话,就开始用手臂箍住江恒的脖子,说:“我就知道你小子不可信!”
“放手啊!我快看不到路了。”
江恒单臂抓着宫辰的手腕,想要掰开,可惜没成功。
“放了他!”
安神父这一句话,把宫辰给吓得直接松手缩了回去。
“咳...咳...太粗鲁了。我明明还没有做完自我介绍呢,怎么能直接就开始动粗呢?难道你没有听见‘原来’二字吗?”
江恒猛地咳嗽了好几下,然后用手指在自己被箍红的脖子上按摩了好一会儿,说。
“就算有‘原来’二字,那也不代表什么。毕竟祭灵会跟我们可没有什么友好来往,我劝你最好解释清楚。”
宫辰显然不后悔自己刚刚的做法。
“好好好,一切都依你就是。”江恒完全没有生气的继续开着自己的车,说:“我猜,诸位应该都知道祭灵会是做什么的吧?”
“不是很清楚。”
于思奇摇了摇头。
“在初代会长安小北成立的祭灵会的时候,这是一个纯粹由爱好神秘学的几个大学生组成的兴趣小组。他们致力于研究常人无法解释的现象,比如河畔的钟楼为何总是会在无人的夜晚被敲响。又比如新松大学的第九号教学楼为什么明明有七层,却只开放五层。
这些让人遐想纷纷的事情,让这些天生就喜欢研究神秘学的少年们,情迷其中。
他们坚信,这里面一定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可惜,光是热情显然不足以揭露真相,况且还是那些被人为隐藏的‘真相’。
所以,他们遭受了一次又一次的失败。
当最后的热情都化作了失落和悲伤之后,安小北和他的几名小组成员迎来了另外一个残酷的现实。常年沉迷这种‘神鬼奇谈’的他们无疑荒废了最为关键的东西,那就是‘学业’。而对于新松大学来说,不专注于学业的学生显然跟路边的垃圾没多大的区别。
于是,他们被开除了。
你能够想象吗?当时的他们甚至愚蠢到想要用‘死’,来证明自己没有错。何等的愚昧!”
江恒在跟大家讲这个故事的时候,表情有些微妙。
“你为什么会知道的这么详细?”
宫辰警觉的问。
“因为我就是当时的一名‘蠢货’啊!”江恒把手放在车挡板上翻找了片刻,摸出一本已经没有封皮的笔记,丢给宫辰说:“这是我们当时的活动报告,里面充斥着每一个可笑的过程和片段。”
“这么说来,你跟安小北是同学?”
安神父的眼睛虽然在瞄着落到宫辰身上的那本笔记,话题却是向江恒问的。
“我是他的学长,我比他大一届。他是学农业的,我是学土木的。当时得知自己被开除之后,大家都崩溃了。是小北让我们重新振作了起来,并且向我们发誓,他一定会让我们见识到什么叫真正的‘神通’。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祭灵会莫名其妙的发展壮大了,壮大到了我们甚至成为了黄昏教的附庸。”江恒一脸感慨的说:“我知道小北他的本意是好的,可惜他终究还是被人给利用了。”
“你是什么时候离开祭灵会的?”
于思奇忍不住问了一个自己偶尔想到的问题。
“小北的葬礼上,我跟他们吵了一架。他们认为我疯了,可我却觉得...恐怕当时只剩下我一个还算清醒的头脑了。
从那以后,我就被迫离开了祭灵会。他们碍于往昔的情面,不会对我出手。可是却没有放过我的家人,这也就是为什么我必须跟他们为敌的原因。”
江恒突然攥紧了自己的右手,目光异常的坚定。
“那么,究竟是什么事情,让你们彼此闹得如此僵硬呢?”
安神父大方的把那本笔记拿了过来,一边翻阅,一边问。
“他们想让小北‘死而复生’。但我很清楚,已逝之人是断然不能留存于人间的。不然这天底下,不就乱套了吗?”
江恒深吸了一口气,慢慢恢复到了之前那种波澜不惊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