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越来越喧闹,而属于安道远的日子越来越安静了。
他喜欢过安静的日子,大多数太过喧嚣的事业和大多张扬的感情对于理性而言,都是一种莫名的冲击,它们总是使自己想起莎士比亚对生命的嘲讽:
(充满了声音和狂热,里面空无一物。)
不一会,树影的斑驳中,伴随着光芒的闪烁,淡淡的烟雾升腾而出。
下一瞬间,琉修长而带着那充斥着中性美的身影从烟雾里便缓缓的显现出来,她看着远处仅仅被拆了一半金色丝线写满细密梵文的烟壶,脸上略带浮夸道:
“竟然这么快就找到了,安道远先生,没想到你对于这件事情这么上心啊”
她伸出手,想要摸到这只壶,却被周围融于午后微醺阳光里淡金色的梵文灼烧了一下手指:“好痛啊,安先生,你这样可不够绅士啊。”
“坐。”安道远本身是十分理性的,他不是什么颜控。
虽然说,在这个世界里,长相好看的人会受到偏爱,但对于理性的他而言,并没有这样。
大概只有诗音、真纪、千鹤这些能和他讨论文学,讨论知识,或是像京香、雪她们这样毫无保留的敞开内心来面对他的少女们,才能让他报以信任与真诚相待。
而现在的琉,还不算在这其中。
“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把东西还给我嘛,好哥哥。”
真不亏是烟烟罗,人格面具佩戴更换起来速度之快,大概克格勃的专业间谍都无法与之媲美。
“我希望了解,你的烟壶被封印在在浅草寺的真正原因,这是我们相互信任的关键,琉小姐我希望你明白这一点。”
安道远平静的说道,他的眼神清澈。话语里不带有一丝倾向。
在琉看来,仿佛那发源于德黑兰西南部的多瑙河,自西向东流,流经奥地利、斯洛伐克、匈牙利、克罗地亚、塞尔维亚、保加利亚、罗马尼亚、乌克兰...
最后,伴随着丝绸般滑过.河面上的小石头和水相交,发出潺潺的流水声流入意识的黑加仑海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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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境掌控者的能力,让安道远的心理学造诣已经不仅仅止步于二十世纪冯特的心理实验室搭建,而是能够伴随着灵界的视角看向更深处。
这也是为什么太田京香在看安道远灵魂形态时,看见的仅仅是一片迷梦罢了。
“哦?安先生,那你怎么能知道,我说的是真话是假话?用心理学吗,唉?可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心里面在想什么呢。”
琉托着自己的下巴,脸上微笑着摆出了‘我很好奇’的表情,看着安道远问道。
“其实,心理学Psychology一词来源于希腊文词根,意思是关于灵魂的科学。灵魂在希腊文中也有气体或呼吸的意思,因为古代人们认为生命依赖于呼吸,呼吸停止,生命就完结了,随着科学的发展,心理学的对象由灵魂改为心灵。”
安道远没有关注她的眼神她的表情,而是借助冬日午后慵懒而后稀疏的阳光,轻轻翻动着手中的书页,“况且,想要给出一个错误或者正确的答案,这需要你来选择,并不是我。”
“大概几十年前吧,我杀过人,就这个原因,所以浅草寺的老和尚替天行道,把我祝器给封印起来了,不过我倒是溜了。”
看见安道远不吃她这一套,琉也就叹了口气,满不在意的回答道。
“为什么杀人?”
“我没想到你还在乎这个,况且对于我们而言,好坏有区别吗?”
琉有些奇怪,没想到他会在这种地方发问。
安道远抬起头,缓缓说道:“我不是人类原教旨主义者,你的行动轨迹,决定我们接下来的合作能达到什么程度。”
“那个胖子将军,家里有粮食,还要派士兵去村庄里抢粮食,打死了十几户人家,我还记得有位小姑娘,大概只有七岁,被士兵活活用枪托砸了两下脑袋,倒在地上不动了,所以我就把他们全杀了。”
她话语里有一刹那的沉重,但却又变得更加活泼了些:“对了,之后给他们体验的,是他们最喜欢杀人方式哦,是不是很棒,安先生。””
安道远随手将金丝抽出,烟壶散发着止不住的散发着暗红色的光,却被金色梵文一一消除。
也因为灵性,半空中露出了老和尚那慈祥的笑容:“灵,以杀止杀,终是死结,妄入修罗,多可惜啊。”
他是空海大师的师父,因为当初灵力潮汐未显,最终带着一身功德,面带欣喜,坐而化之。
“老和尚,都死了,还这么迂腐。”
琉知道这位让自己气的牙痒痒的老和尚,已经西去了,现在还在这里;留下一段空话,倒是忽然感觉生不起气了。
“原物奉还,你欠我一个人情。”
安道远将壶运用化劲,在石桌上轻轻地推到了琉的眼前。
“这么好心,你不怕我骗你的吗?你还挺善良的。”
琉把玩着自己失而复得的银质祝器,忽然感觉到那浩荡如大日的佛念净化了她内心郁结许多的阴霾。
散在空气里,和光同尘。
此后,法蒙老和尚,在这个世界上,再不留一物。
“善良的不是我,是老和尚,也是那些村民。”
安道远话语里多了丝温和:“《瓦尔登湖》中写到过:
thelightwhichputsoutoureyesisdarknesstous.Onlythatdaydawnstowhichweareawake.Thereismoredaytodawn.Thesunisbutamorningstar.(使我们视而不见的光亮,对于我们就是黑暗,当我们清醒时,曙光才会破晓,时光荏苒,太阳便是那启明的星辰。)”
“别煽情了,我都要哭哭惹。”
琉装作擦眼泪一般开玩笑说道,随后跟他摆了摆手,在午后的光与影之间缓缓消失:“如果你以后有需要,就轻轻的擦一擦这个壶吧。”
她的身影离去,作为祝器的银壶却留在了桌子上。
而后许久,安道远读完了手中的《生命中不可承受之轻》,才自言自语的说道,仿佛说一件毫无关系的事情:
“其实,如果当时在场的人换做是我,我也会动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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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在那里我觉得很安全哦。”
琉的身影从浅草寺边上悄然出现,头上还多了一顶遮阳帽,她看着远处飘落的莲花,脸上忽然多了丝发自内心的笑容,向着远方说道:
“我的天空里没有太阳,总是黑夜,但并不暗,因为有东西代替了太阳。虽然没有太阳那么明亮,但对我来说已经足够,凭借着这份光,我便能把黑夜当成白天。因为我从来就没有太阳,所以并不会怕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