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放事先对魏铭良完全不了解,但好歹一个宗主,肯定有自己的尊严和骄傲。但就是这种有自己尊严和骄傲的人,却在儿子被人抓住把柄的时候,毫不犹豫地选择向一个毛头小子下跪求情。
这点,让他大感意外。
不过,也只是意外。
不管是从寒山宗使者身份出发,还是个人角度,陆放都认为蓝溪宗有义务协助并参与对改造派的战斗。
欠债还钱。
蓝溪宗是寒山宗出钱出人,一路扶持,才建立起来的宗门。于情于理,上战场帮点忙,不过分。
事实上,寒山宗在战场上,也并非一定要蓝溪宗的帮助。寒山宗需要的,是蓝溪宗的一个态度。
蓝溪宗因为是欠债最多的,所以他典型。如今的它被架在火上烤,一举一动很大程度影响其余正在暗中观察,附属宗门的态度。
如果蓝溪宗的人不上战场,其余跟风的附属宗门会心想。
蓝溪宗宗欠债这么严重,他们都不用上战场,凭什么要求我们上?这会形成一个连锁反应,甚至有些宗门可能暗中倒戈向改造派。
但如果蓝溪宗上战场,拼命。其余附属宗门可能会和寒山宗协商,协商的内容可能是他们出东西出钱,不上战场之类。
这一过程中,寒山宗的目的就已经达成了——没有宗门倒戈向改造派。
因为很多附属宗门掌握着寒山宗各种各样的秘密,如果他们倒戈,这会给寒山宗带来很大的麻烦。
以进为退。
电视剧中,高育良举荐祁同伟副省级。他也知道祁同伟不可能升职,但仍然还是一次次举荐,目的是为了保住祁同伟现有的职位。
我都拉下这张老脸了,你驳回我让弟子祁同伟升职的举荐,总不好再降他职吧?
寒山宗的想法也一样。
你蓝溪宗给我上战场拼命,这样我和其他附属宗门讲条件的时候,才更有拉扯空间。
这种事,陆放和魏铭良心知肚明。
怎样才能让寒山宗放过蓝溪宗?怎样才能让这位寒山宗使者抬手,放他们蓝溪宗一马?魏铭良不清楚,其实也不需要清楚。
他想做的,只是拖延时间,拖到寒山宗和改造派正式开战,无暇他顾的时候。只是,儿子魏吴方的鲁莽行动,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当然,更让他生气的是,那个愚蠢的老东西,自己名义上的那位母亲竟然在这种关键时候还想着内斗。
内忧外患,屋漏偏逢连夜雨,魏铭良这个修补匠,就越发显得可怜兮兮。所以,他干脆选择下跪,以这样一个可怜姿态,企图让陆放松手。
但魏铭良发现,陆放面对他的可怜姿态,竟然丝毫不为所动。
“起来说话吧。”陆放用筷子指了指一边的一张椅子,“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您这副可怜姿态除了我,没人看见我。而我,其实压根不吃这一套。”
话说得太直,但也确实如此。魏铭良顺着陆放的意思,起身,坐到椅子上忽然厉声喝道:
“使者大人您没有证据,我们蓝溪宗也不是善男善女。如果没个真凭实据就想胡来,当心闹得沸沸扬扬的,败坏寒山宗名声。”
证据,自然说的是儿子魏吴方勾结改造派的证据。
“证据这种东西,我确实没有。”
陆放随手啃了个大肉包,认可地点点头,
“不过,我可以伪造啊。”
“伪造?伪造证据?”魏铭良一怔,险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他心想,你就这么当着我的面说什么伪造证据?
陆放点点头,他在兜里摸索了阵,随后摸出一样东西来。看着,像一张纸。
“喏,我昨天花了一晚上时间倒腾出来的。”
魏铭良一脸困惑地接过,看着看着,呼吸不禁更加急促了几分。
因为这上面,竟然是儿子和改造派的人勾结时的书信往来。字迹和儿子魏吴方的字迹一模一样,甚至部分字的特别书写习惯,也和儿子平时书写的一样。
太像了,所以看到这张纸的时候,魏铭良第一反应是儿子真的勾结改造派了。然后,才想起陆放刚说的话。
“这东西是假的!”
说完,直接把手中的书信撕碎。
虽然陆放的话说在前头,但他仍然不确定这封书信是不是自己儿子写的。因为,太像了。但这不重要,不管是不是,眼下他都得说不是。
“这就是假的啊。”陆放大大方方地承认,“因为,这是我伪造的。”
别的不说,但一些乱七八糟,三教九流的技能。陆放自信自己认第二,还真没人敢认第一。
男德的带娃,厨艺,打扫,日常养生,其余的一些兽语,木雕,算命,丹青,风水......就连陆放自己都不知道他依靠木雕奖励,学了多少种本事。
眼下模仿魏吴方的笔记和书写习惯,写一份勾结改造派的文书,简直不要太简单。
陆放道:“撕了也没用,只要我想要,这种东西,我想有多少份就能有多少份。”
“伪造证据,使者未免也太过分了吧?你以为光凭这一件东西,别人就会信吗?”
这句话,魏铭良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陆放淡淡点头:“确实过分,不过有效。”
“屁的有效,难道你说这书信是真的,它就是真的?”
陆放点点头,“对,我说是就是。看寒山宗的人,是信你还是信我。”
“你!......”
这一瞬间,魏铭良有一种打人的冲动。但终究,还是忍了下来。蓝溪宗再这么坚持着不表态,对付拉拢不成,肯定会想个由头杀鸡儆猴。
所以,如果有这么一份证据,他们肯定会死咬着说这是真的。
之前他们还在想,就算有把柄,他们大义灭亲,寒山宗顶多也只能追究到魏吴方一个人身上。但如果眼前这个看似温和,实则歹毒的年轻人再伪造一点别的证据呢?
比如魏老夫人勾结改造派的书信,再比如他魏铭良勾结他人的书信......
“回去再想想吧。”陆放摆摆手,示意魏铭良出去,“我要的很简单,你乖乖带人上战场。战场上,我们寒山宗的人会护着你们。等这件事了后,我们寒山宗还会派人驻扎在这里。这是我能给你的,最真切的承诺。”
承诺个屁......魏铭良对着陆放恭敬行礼,退了出去。
等人走后,陆放坐在椅子上,微微眯眼,回想着刚才的谈话。
魏铭良这一跪,太假了。
虽然是内忧外患的局势,但魏家所在的蓝溪宗其实远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换句话说,他其实不需要跪这一跪。
叹了口气,手指沾了沾桌上的冷茶,涂抹眉心,让自己保持一丝清醒。
难搞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