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9年10月下旬,莫三未及处理佛罗伦萨商站的一应事宜,便乘坐着士麦那商站购买的一艘荷兰旧船,穿越直布罗陀海峡,驶抵了法国波尔多港。担任商站站长的康丁很快就将莫三迎了进去,然后双方开始了闭门密议。
此次法国悍然提高关税,影响非常之深远。也许他们主要的针对对象是荷兰人,东岸只不过是恰好被台风外围扫到而已。但谁让东岸自身体小力弱呢,这外围的台风也不是那么好受的,一个不好也会伤筋动骨。
而且,法国人这次带了一个坏头,中西欧很多国家都纷纷效仿。一时间各国之间贸易壁垒大增,自由贸易成了一句空话(虽然它也从来没有真正成为过现实),各国都对白银外流严防死守,平时鼓吹重商主义的学者、商人们成了各地官员、政要们的座上宾。
这种风潮对东岸这样以对外贸易为生命线的国家来说,无疑是极为不利的。要知道,如今东岸国内移民、建设、养军队,哪样不要花费巨额资金?若是外贸不利,国营企业上缴的利润大幅度减少,单凭那点企业税收和地方税收能顶个屁用!到了那时候,国家财政能力下降,干大事的能力下降,经济形势恶化,不但很多建设项目要被砍掉,就连移民事务都可能要受到影响,这让莫三如何不急?
如今之计,唯在于开辟新市场,尽量将法国人引起的负面影响弄到最低。不过这又谈何容易,去年(1648年)一整年,东岸共和国在欧洲一共获得了超过250万元的巨额贸易收入,其中奥斯曼市场获利最为丰厚,几达九十万之多,占36%;法兰西市场第二,约占32%;得益于热那亚人的协助,大西班牙市场(包括西班牙、那不勒斯、西西里、南尼德兰、帕尔马等地)异军突起,为华夏东岸共和国提供了超过四十万元的利润,占到了16%。
除了这三大市场外,东岸人开设在佛罗伦萨、里加、但泽三地的商站则经营不善,始终未能提供足够的利润。而在这三个商站之中,前期投入资金最大、未来前景最被看好的但泽商站更是因为东岸与波兰之间突然恶化的外交关系而被迫关闭,着实令人为之扼腕叹息。而里加商站呢,经营多年不见起色,每年也就提供个十万元出头的利润,且始终增长乏力;佛罗伦萨商站的盈利更是连年下降,去年仅仅只有二万四千余元。这三个商站的盈利加起来在东岸的欧洲贸易版图中也只占了5%左右,实在是鸡肋得很。
至于剩下的11%的外贸收入,则主要是荷兰西印度公司和汉萨商业同盟提供的,他们作为东岸商品的代理商,一共为东岸提供了约不到三十万元的利润,可见他们开拓市场有多么地不力,心思可以说完全没放到这上面来,不然凭他们的条件何至于此。
当然了,东岸共和国的贸易收入也不是全靠这些。本土青岛港举办的秋季商品交易博览会的收益如今是越来越稳定,每年五六十万元的利润是跑不掉的。再加上交易会前后来东岸的一些散客贸易,青岛港全年为财政部提供八十万元以上的利润不成问题,相当于又一个法兰西市场了。
从这些数据中我们可以很明白地看出,法兰西市场的贸易收入在东岸财政中的重要性,可以说无论如何拔高其重要性都不为过。一旦这个市场崩溃,每年少掉了八十万元以上的财政收入,东岸很多项目都会受到巨大影响:比如西北特钢基地的投入、比如西北铁路的修建、比如北方钢铁厂二期技改项目、比如给南铁公司的财政补贴、比如新定居点的建设、比如奥斯曼女奴的持续引进等等。
以上这些项目对东岸共和国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说它们关系到东岸的根基也毫无问题。现在已经是1649年的下半年了,三十年战争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年,欧洲的生产秩序已经逐步恢复,留给东岸的时间越来越少,以后的竞争压力会越来越大。这个时候再不抢时间埋头抓建设,等到被别人欺上门来的时候,可就悔之晚矣。因此,现在任何可能会拖慢东岸发展速度的事情,在执委会的眼里都是不可容忍的。而此次法国的关税事件,恰恰就是这么一件足以动摇东岸根基的重大事件!
必须得想个办法弥补这个亏空!
莫三和波尔多商站的一群人闭门研究了好几天,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还是得去巴黎走一圈。不管有没有效,死马当活马医也得去走一圈,说给法国人提醒也好,抗议也罢,甚至是最后通牒也没问题,总之就是要把我们的消息传到,要把我们的愤怒让他们知道。只有这样,我们后面的步骤才可以施展开。至于去巴黎交涉的人选么,莫三悲哀地发现,似乎只有自己了,其他人都不合适或者说都不够格。然而在此之前,东岸也需要明确一些其他事情。
“必须开拓新市场,已有的旧市场也要深度挖掘潜力,尽力弥补法兰西市场的亏空。”莫三的这句话给接下来东岸驻欧洲的外交、商业人员们的活动定下了基调。
“大西班牙市场后来居上,依托热那亚人的固有渠道,我们的商品铺货速度极快,目前已经遍布加的斯、马德里、萨拉戈萨、巴塞罗那、卡塔赫纳、墨西拿、巴勒莫、帕尔马、那不勒斯、安特卫普等城市。而且销售情况看起来也还不错,因为我们的商品在性价比和稀缺性方面具有相当突出的优势。”莫三继续说道,“下一步我们必须更大程度地激起热那亚人的干劲,让他们加大对东岸商品的宣传、推广力度,更多地将我们的商品摆上货架。为此,哪怕再给他们让一定幅度的利也不是不可接受的事情。”
“荷兰西印度公司方面也是照这个办理。他们目前大部分精力都集中在和巴西人的争斗上,这很不好。我们需要和本土进行联络,必要时甚至想点办法让荷兰人把注意力转到欧洲,转到帮我们推销商品上来。荷兰人是商业嗅觉敏锐的民族,他们在商业上的天分毋庸置疑,目前毫无疑问他们的潜力完全没有开发出来。整天和巴西人在争夺着蔗糖、烟草种植园,实在没意思得很。我们得想办法让他们知道,做好我们东岸商品的代理商,也许比多争夺几个甘蔗种植庄园或甘蔗制糖厂更有前途。”莫三口若悬河地说道,脸色略有些狰狞,浑身更是像上满了发条一样充满干劲,“奥斯曼那里要继续巩固,该砸钱的地方就得砸钱,舍得小钱才能赚回大钱。呃,好吧,奥斯曼市场不要你们操心,我亲自来管理。”
“刚才说到哪了?对,挖掘固有市场的潜力。”莫三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润润嗓子,然后看着左右正在笔记本上速记的众人,提高了声音道:“除了这些以外,开拓新市场的工作也刻不容缓。”
莫三讲到这里的时候,他的秘书恰到好处地打开了一份手绘欧洲地图。莫三拿手指头在上面一边戳,一边说道:“未来具有很大前景的市场在哪里?在这里,对,莫斯科和波兰!这两个国家国土辽阔,人口众多,其中波兰有1100万人口(失去乌克兰和北立窝尼亚后人口大约还有700万),莫斯科公国有1600万(加上阿斯特拉罕已不止)。虽然这两个国家大部分人口都是农奴,但在一些主要城市,有购买力的人群还是相当不少的,毕竟他们的人口基数摆在这里,哪怕只要有1%、2%的人愿意购买我们的商品,对我们来说都是极大的市场。更妙的是,这两个国家目前都还没被荷兰等商业强国过度涉足,就市场来说,完全是个处女地,值得我们大力投资,搞得好了,完全可以弥补失去法国市场的巨大窟窿。”
“特使先生,我们得罪了波兰政府,但泽商站甚至都被勒令关闭了,我们通过什么方式将商品打入波兰市场?”波尔多商站的站长康丁这个时候举起手来,疑惑地问道。
“找代理商!”莫三言简意赅地说道,“无论是汉萨同盟还是荷兰商人,谁有能力做进去就找谁!当然我们在里加的商站也可以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将商品通过普鲁士、库尔兰等地迂回进入波兰市场。各位,波兰王冠领地有三百万人口,其中超过20%的人是所谓的贵族。好吧,我们不管这些人够不够资格称做贵族,但至少他们已经有足够的经济实力来购买我们的商品了。抓住这些人,我们的市场便不会小。”
“至于莫斯科,阿尔汉格尔斯克商站今年就会开张。最迟明年就会开始铺货,并在俄罗斯境内寻找合适的代理商。这个国家目前只有少量荷兰和英国商人在经营,而且他们的势力也弱得很,和我们差不多是处于同一个起跑线的,我们要鼓起勇气和他们竞争。都什么时候了,不要害怕弄僵关系,该怎么搞怎么搞。当然具体的我会和该商站的站长施耐德说的,你们只需要领会这个精神就好了。”莫三喝了口茶,说道。
说完后,他看了看众人,看他们差不多已经消化了自己前面所说的话后,最后又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康丁,你也是我东岸共和国在欧洲的元老级人物了,你来说说,如果我们在法国市场上搞走私,问题大不大?”
康丁本来正在低头记录着什么东西,听到莫三问自己话,只略微思索了一阵,便开口说道:“法国海军的船只不多,走私船在海上的危险不大,问题是商品登陆以后的麻烦。黎塞留和马扎然两代人励精图治,已经扫清了法兰西相当一部分省区之间的贸易、经济和文化壁垒,中央权力相当大,政令也很统一,走私商品在这些地区流通恐怕有些困难。不过在东部、南部和西北部一些省区,中央的权威还很弱,地方贵族势力还很强。我们也许可以利用这一点,找一些胆大包天又有些实力的法国商人,多许给他们一些利也无妨,毕竟我们现在不用打点地方、不用和大批发商分享收益,利润空间还是很大的。这些商人可以想办法将我们的商品在偏僻港口上岸,然后通过自己的渠道将其流通到各地销售,相信只要他们够幸运,那么利润还是很可观的,而这无疑会刺激更多的法国投机商人来充当我们的代理商。”
“可以这么搞!”莫三点头表示肯定,“康站长,人员就由你来物色,到时候把详细方案报给我就可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