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的小雨连续下了三天,遮雨棚下的东岸官兵们士气略有些低落。
常开胜穿着一双鲸鱼皮制的高档雨鞋,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泥泞的营地内。此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不远处不时传来一声闷响——别误会,那不是雷声,而是炮兵在有气无力地进行着例行炮击。下了三天的雨,此时实心铁球炮弹已经不管用了,炮兵们已经换装了爆炸弹,并将炮管上仰,通过一定的曲射弹道将爆炸弹打进城内。只不过这种爆炸弹的哑火率实在太高,在这种阴雨潮湿天气甚至达到了六成以上。剩下的四成中还有在飞行途中爆炸的,又或者是落地许久后才爆炸的,再加上西班牙人普遍躲在土木工事内,因此这种炮弹的实战效果很差。
常开胜在营地内仔细观察了一阵后,便果断下令炮兵们停止炮击,同时要求他们转移炮兵阵地,将一些长身管的重炮尽量前移,使用空心铁弹(球形炮弹,中间有空腔)抵近射击一些西班牙人据守的小工事。每门炮都要求有足够的士兵保护,绝对不能让敌人抢走或破坏。这里已经是亚松森的外围了,常开胜站在瞭望塔上的时候,都能够很清晰地看到亚松森繁华的街道。
常开胜支队下辖4个步兵连、3个骑兵连、3个炮兵连,计1350余人;此外还有东方县民兵大队、镇海县民兵大队共计2000人;波兰、鞑靼雇佣军1000人,以及志愿参加东岸军队的被解放克兰迪人奴隶1000余人。这些人加起来人数达到了5400余人,不过其中真正能战的不过4000余人。那些克兰迪人和部分鞑靼牧民只能担任一些战场救护、修筑工事、运输物资的任务。
不过即便是这个数字。也已经大大超过了西班牙守军的数量了。西班牙军队的主力拉普拉塔步兵团迭遭打击后虽然强征了一些民兵。目前兵力总算恢复了原先,但战斗力却是大大下降了,武器装备也做不到人手一枝燧发枪,可谓落魄已极。
除了拉普拉塔步兵团以外,亚松森城内原有400多名利马军团(秘鲁总督区殖民军团,印第安人占多数)的士兵——大部分是白人或混血白人,战争爆发后他们又强征了许多土生白人或新来没多久的中南欧白人移民入伍,再加上一些从图库曼等地潜越过来的士兵。西班牙硬是将兵力凑到了约.520小说网人。
这些人加上拉普拉塔步兵团,总人数接近1400人,拥有火炮6门(利马军团火炮总数近些年有所扩充,达到了30门)。虽然战斗力方面远不如东岸陆军甚至是东岸民兵,但已经能够有效地迟滞东岸人的行动了。
如果我们单算人数的话,此时亚松森城内的白人守军数量只是少数,真正占守军大头的还是瓜拉尼人。耶稣会的修士们起码动员了超过三千名瓜拉尼教民,他们中的大部分在两个月前就进入了亚松森助守,剩下的在野外伺机袭击东岸军队砍柴、征粮的部队,令东岸大军烦不胜烦。
前些日子。在常开胜的默许下,江志清带着一千五百多人对攻克的亚松森外围瓜拉尼村庄、部落进行了“有限度的治安战”。据随军的《真理报》记者黎达彦传出的语焉不详的信息表明。东岸军队在亚松森郊外展开了血腥残忍的大屠杀,尤其是那些不拿军饷的民兵以及波兰、鞑靼雇佣军,他们下手最狠,经常将整个瓜拉尼人村落夷为平地。抢掠到的现金部分上交、部分自留,牲畜财物除了上交的部分外其余均出售给后勤部门。据不完全统计,后勤部门光这个月(5月)就支付给了官兵们西北垦殖银行发行的一年期银行承兑汇票计十八万余元。
做下了如此惨绝人寰的事情,自然不能见诸任何报端。因此,黎达彦应《真理报》报社的要求,对随军采访使用了春秋笔法,重点突出了瓜拉尼教民们对我大东岸官兵采取的卑劣的偷袭,从而引起大众的怒火继而忽略一些其他“细节”。
“支队长,这里已经是我方最靠前的一处阵地了。”因为作战有功与常开胜一起荣升少校的炮兵部队指挥官杨旭拿着连鞘军刀向前指了指,说道:“这里是一门18磅重炮,这里也是一门18磅炮,这里是一门12磅炮,这里是两门8磅榴弹炮……”
“炮兵是我军战斗的核心,无炮不战是我军传统,一定要保护好炮兵。”常开胜点了点头,然后继续问身边的杨旭:“目前有什么困难吗?”
“归属我炮兵的一些步兵弟兄长期泡在潮湿、泥泞的工事里,很多人得了风湿,现在又是深秋了,大伙的衣服也很久没换了,士气低落得很。”杨旭想了想后,还是如实地为伴随炮兵作战的步兵说话:“大家都很不容易,尤其是雨天那些瓜拉尼人可能会不时冲锋,弟兄们还要隔着铁丝网与他们拼刺刀,这些天已经伤亡了五六十人。别的先不说,至少给大伙多准备些热汤热水,药品也要备齐,不然这仗太难打了。”
“你说的这些问题都在解决。”常开胜也不是对士兵们的难处一无所知,毕竟他本人也经常往一线跑,于是只见他说道:“药品数量应当不缺,后方送一次过来能用好久了,现在民用的阿司匹林药物已经实行了配给销售,一切保障前线,这方面应该是不缺的。目前就是燃料有些缺,往前线拉煤炭的两艘内河小汽船前些日子在科连特斯港夜泊的时候被人凿沉,船员也被杀,这事情估计是西班牙人干的。现在圣菲那边应当已经在组织后续运输了,而在这之前,我看各部还是组织轮战的士兵去郊外伐木,不要怕被人袭击,多组织点人。如果嫌淋过雨的树木潮湿的话,那就去把郊外西班牙人的农舍拆了当柴火烧。就派那些克兰迪人和鞑靼人去,他们杀人劫掠的事情都做的出来,拆房算个屁啊。”
“至于那些瓜拉尼人的冲锋,那些雇佣军是干嘛的?”说到这里常开胜提高了声音,说道:“我知道很多部队的官兵们喜欢夸耀武勇,常常挺着刺刀与瓜拉尼人进行面对面的搏斗。这种精神是可嘉的,应当予以表彰,但带兵的军官要有脑子!克兰迪人、高乔人、波兰人、鞑靼人难道是来吃干饭的?他们身上有甲、手里也有长矛,难道不能去和瓜拉尼野蛮人搏斗?”
“以后这些事全部由这些人干,开什么玩笑,穿着胸甲、臂铠、兜盔,拿着锋利的军刀和长矛,难道还不能和那些浑身上下没几片布的瓜拉尼人搏斗?我看那些波兰人都很有战斗经验嘛,也不是战场初哥,很多人都和奥斯曼人、瑞典人、俄国人打过仗,那都是几万人、十几万人的大场面,到新大陆来打打野蛮人一点问题都没有。”
常开胜视察完部队,又踩着灌满了积水的雨鞋来到了后勤部门。后勤部的辎重兵们正在杀牛,主刀的一名辎重兵少尉来自镇海县三炮台乡、大明北直隶永平府移民,原本便是个屠夫,此时操刀杀牛也算是本行了。这些牛有些是收集来的“无主之物”,有些则是问附近顺服的西班牙或瓜拉尼村落买来的。
东岸军队一开始向这些人支付为期两年的远期银行承兑汇票,然后大量购买一些物资。而到了后来,随着购买的物资越来越多——主要是小麦、啤酒、红酒以及猪牛羊,手头的银行承兑汇票用磬,常开胜下令以拉普拉塔远征军的名义在当地使用临时印刷的军票来购买物资。而在那些西班牙人的眼里,银行承兑汇票和军票对他们中的大多数来说没有任何区别,都需要在东岸人的刺刀压迫下才能接受这种“纸片”来出售物资。
而常开胜在尝到使用军票的好处后,立刻下令在占领区内大量使用军票来购买各类物资,以减轻后方运输的压力。西班牙人虽然非常不情愿,但东岸大军的凶名在外,大屠杀的事情都做了,如今问你“买”点东西算个屁啊,因此他们也不得不接受。
又不是不付钱,等到战争结束你们可以拿汇票或军票去兑换嘛。当然西班牙人的担忧是有道理的,汇票也许真能从东岸银行取回钱,但军票就很难说了。因为这些印刷得很粗糙的东西是以东岸陆军拉普拉塔远征军的名义发行的,战争结束后万一拉普拉塔远征军解散——必然的事情,而东岸人又蓄意赖账的话,他们问谁要钱去?不过纵使有千般不愿,东岸人只是把步枪刺刀往你面前一横,那些西班牙人也只有乖乖屈服。
常开胜在后勤部门也视察了一圈后,便又匆匆返回了他的指挥部,他还要与自己的参谋、副官们一起再合计一下。看样子明天天气就会放晴,到时候东岸大军就会重启已经停顿了三天之久的大规模攻势,争取趁着好天气多敲掉一些亚松森外围的西班牙据点,然后一鼓作气攻进城内,以尽早结束这场已经拖了好久的战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