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胜军站在一块大石头后面,冷静地观察着前方的情况。刚才一阵突如其来的弓箭袭击,自己这边的士兵们猝不及防,瞬间倒下了十来个。要不是自己习惯走到哪里都穿着胸甲,刚才那一拨袭击中自己怕是也遭殃了。
敌人的攻击从两侧山上袭来,主要是箭矢和投矛攻击,频率不算太密集,看得出来参与进攻的人数不会很多。孙胜军自己估算了下,两侧山坡上参与进攻的敌人应当不会超过两百人。
“第一排,全体都有,半面左转弯,右上齐射,预备……放!”一阵密集的枪声响起,这是已经有军官开始组织士兵们展开还击。随着燧发枪的齐射,山坡上响起了几声惨叫,随即几具黑人尸体从上面滚落了下来。
射击完的第一排立刻退到了一边,开始紧张的装药、装弹,而反应过来的其他排士兵也在军官的组织下接替他们朝两侧山坡上展开了排枪齐射。一时间爆豆般的枪声在山谷内响起,硝烟也开始在山谷内弥漫。
104连的士兵们每年要打上百发子弹的训练,因此对于装药、装弹、射击的程序还是极为熟悉的,此时都在军官的命令下按部就班地开始了装弹射击。也许在真正面对敌人的时候他们可能还做不到训练时一分钟两发的射速,但是平均一分钟一发还是没问题的。
张大牛用通条将铅弹狠狠捣实后又将通条插回腰间,然后举起步枪,屏气凝神地等待着排长孙二蛋的命令。而在他的旁边。张德发还在哆哆嗦嗦地装药。此刻只见他嘴唇发青、呼吸有些紊乱。额头上也沁出了一层层的细密的汗珠。装药的右手抖抖索索的,老是对不准枪管,一管枪药大半被他泼洒在了地上。
“瞄准……预备……放!”排长孙二蛋率先扣响了手中的扳机,十来杆步枪跟在他后面也陆陆续续射击完毕,然后再次开始了紧张的装药、装弹工作。
张大牛一边给枪装弹药,一边用眼睛余光看着张德发,此时他看到张德发终于给手中的步枪装完了弹药,不由得暗暗吁了口气。这张老爷平时训练中装药、装弹比自己还快呢。没想到上了战场却如此不经事,看起来就像是当初给自己训练的那些教官们说的那样,“心理素质太差”。
又是一轮齐射完毕,山坡上再次栽下来几个黑漆漆的尸体。张大牛又开始了紧张的装药、装弹工作,刚装完弹药,这时却听到他身旁的张德发却弱弱地问了一句:“大……大牛,把你的通条借我使使。我……我的通条被我打出去了。”
听到这话张大牛一阵无语。正要对张德发说什么,眼角余光却瞥见一杆木箭嗖的一声从上面飞了过来,吓得他下意识地将头一缩。心里正忐忑间,却听旁边张德发杀猪似的惨叫了起来。原来这杆木箭没射中他,却射在了一旁张德发的肩窝子里。
军医官闻声飞快地冲了过来。与两名医护兵一起将瘫软在地上的张德发往后拖去。张德发嘶声吼叫着,引得好多新兵情绪紧张、动作走形。军医官一巴掌扇在他脸上,怒斥道:“你娘的这才多大个伤,哭嚎个屁啊!给老子闭嘴,不然一会有的你受的!”
军医官这一巴掌反倒把张德发打得有些清醒了,他陡然发现射向自己的那支木箭原来只是插在肩窝上,疼虽然疼,倒也不至于像自己刚才嚎叫地那么夸张。张德发顿时有些脸红,刚才实在是太紧张了,一部小心闹了这么大个洋相,不过肩膀确实也有点疼啊。
就在军医官救治张德发这档口,前边又抬下来几名伤兵,多是被敌人的弓箭射中,伤都不是很严重。仅有的一个看起来严重点的也不过是大腿被投矛射穿了,医护兵们正在想办法给他锯矛杆、取矛头。
双方的战斗仍在继续。不过总得来说104连猝然遭到打击后,如今已经逐渐从最初的混乱中缓了过来。代理连长肖白图此刻已经逐渐收拢了部队,并开始组织人手用排枪轮番齐射压制敌人的火力。虽然104连密集的队形大大有助于提高敌人的命中率,但同样的,他们的火力也大大增强。最后,以排为单位、由基层军官指挥的轮番齐射逐渐压倒了敌人的火力,两侧山坡上惨叫声此起彼伏。
一些承受不了伤亡的黑人士兵纷纷从隐蔽处钻出来,然后向后方逃逸而去。而这,却给了104连的官兵们绝好的射击目标。
姗姗来迟的八旗士兵在战斗趋于尾声的时候恰到好处地插入了战场,然后他们“勇猛”地向两侧山坡上将后背亮给他们的敌人发起了冲锋,结果却也只捞到了一些小鱼小虾,大部分敌人似乎均安然撤退掉了。
扫荡支队总指挥官谢汉三此时也带着主力陆军第四连从后边赶了上来,却没想到这场短促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阵亡六人,轻伤十五人,重伤两人。大部分伤亡均集中在敌人的第一波突袭中,胸甲都放在后面辎重部队的大车上,士兵们身上都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军服,很难抵挡敌人的弓箭和投矛。”灰头土脸的肖白图第一时间向谢汉三进行着汇报。他知道谢汉三关心的是什么,只不过伤亡二十多人这个结果着实让他脸上火辣辣的。
谢汉三没有说话,而是缓步向前走去。追击敌人而去的八旗士兵已经陆陆续续返回了,他们兴高采烈地提着一些敌人的首级,仿佛打了一场什么了不得胜仗一样。
“支队长,我们对抓到的几个俘虏进行了突击审讯,目前审问的结果已经出来了。”104连副连长孙胜军一脸忧愁地向谢汉三汇报,“情况不是很妙。这些袭击者都是科萨黑人,但是他们却都来自山那边。自从进入山区后,我们的行踪似乎就被这些科萨黑人掌握了。山那边的科萨人大酋长据说正南下和另一个部落交战,无力顾及我们,因此只派了少量士兵翻山到这边来助战。眼前这些人就是了,至于他们派了多少人过来目前还没确切数字。这些俘虏根本形容不出有多少人,只知道用‘很多’这个词来描述,但卑职估计,保守来说有一千人以上。”
“骑兵部队呢?他们是怎么做侦查的?!”谢汉三终于说出了抵达现场后的第一句话,“连这帮黑人埋伏在这里都没侦查出来!列昂尼德在搞什么东西!”
气势汹汹前去扫荡黑人部落的东岸军队居然在半路上遭到了一次伏击,并且还死伤了二十多人,这个结果对谢汉三来说无论如何是无法接受的。不光是人员的损失,其实最令他心惊的还是这些黑人的组织能力和战术意识。以往东岸人遇到的黑人或红人要么是自由散漫的游牧部落,要么就是山那边争斗的失败者,势单力薄地逃到山西面来。对于这种组织涣散的土著,装备精良的东岸军队自然是手到擒来,往往是大炮一轰,再组织几次排枪齐射,然后就可以出动骑兵去收割战果了。
不过这次他们显然遇到了新情况:第一次遇到了有组织的黑人。山那边的黑人显然已经处于原始社会朝奴隶社会进化时期的文明层次,而且还是个农耕、渔猎民族。常年处于征战之中的他们又拥有一定的战术水平和战斗意志,假如他们的领导者再拥有一定的远见的话,也许一个强盛的部落制国家就此横空出世也说不定。话说,这时期的野猪皮不也是这般发迹的么?
对于这样一个敌人,东岸人该以什么态度去面对,如今这已经成为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摆在面前。谢汉三有预感,也许等这次扫荡行动结束后,河中堡和山那边这个部落之间的对抗和摩擦将会加剧――如果东岸人不改变自己既有的土著政策的话。
“原地休整。第四连接替104连做好警戒工作,军医官从速救治受伤军士。传令兵,给我到后队去通知炮兵、辎重队保持警惕,不要被敌人突袭了。”谢汉三开始下达一连串的命令,身后几个传令兵一一记录完毕后开始分向各处传令。
离克兰威廉大坝地区还有区区几公里,但是嗅到了一丝不寻常气味的谢汉三还是决定谨慎从事。目前骑兵部队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还是先联络上他们再说吧。这个陌生的山区,是科萨人的主场。多年和查鲁亚、瓜拉尼以及南非土著交战的谢汉三知道,千万不要小看这些土著居民的能力,有时候他们会做出一些令你感到吃惊的事情出来。君不见19世纪的祖鲁人和埃塞俄比亚人就曾经击败过不可一世的殖民军队,河中堡的菁华部队目前全在自己手中,责任可谓重于泰山,前途不明的时候一切还是小心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