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妩开始想念自己的小哥哥。
并且开始后悔,觉得自己将计就计这一招,其实还挺臭的。
但是,这一路上,光是给慕容伤的绑架信,她也写了有三封了。
他总该会来的吧?
他们本来的目的地不就是要苍黛山么?
这座山,是不是苍黛山,秦妩不知道。
但是,山还挺大的。
秦妩试着出去溜达了下,那茅舍里的白衣男人,并没有拦她。
表现出了压根不在意她的态度。
秦妩在山上转了大半天,险些要迷路。
终于在太阳落山之前,重新回到了半山腰的茅舍里。
灶房的砂锅上熬着白粥。
冒出简单却诱人的香气。
秦妩探头看了看。
那白衣文士,在书案前,手里拿着一把小刀,正在雕刻印章。
行吧。
是黑是白的,迟早要显露出痕迹来。
…
夜半,秦妩裹着斗篷,哆哆嗦嗦行走在山道上。
正月的山上很冷。
正月的山上,夜里更冷。
两只崽趴在她怀里叽叽咕咕。
枝枝,枝枝,叫个不停。
大意是,想下去找山石缝里的小可爱们玩耍。
秦妩在每个崽的脑袋上都敲了一下子。
都安静些。
再吵吵,前面的人就要跟丢了。
月色疏疏,照耀在山道上。
照耀在行走在山道的人身上。
那穿着白色文士袍的男人,提着一盏灯笼,抱着一张古琴,在山路上飘飘忽忽。
白日里看还不明显。
夜晚看去,只觉得那人形销骨立,背脊微微佝偻着,恰如一只清瘦的病鹤。
那袭袍子,鬼魅般飘荡在暗夜里。
像是下一瞬间就要随风而去。
…
秦妩悄咪咪跟着男人身后。
他们从半山腰往下走,绕到这座山背后。现在正行走在一片山谷中。
应该是谷中温度比较高,并不见积雪。
山谷呈狭长型,一路往里走,溪水绕堤,林木疏朗。
处处显出曾经有人居住过的痕迹。
在一条小溪边的高岗上,秦妩看到一处已经废弃的别院。
院门横倒在地,里面黑黝黝的看不真切。
隐约能见到,房舍倒塌了不少。
应该已经荒废了挺久。
白衣人越过这片院落。
又往后走过几十米,便是一大片竹林。
竹林尽头,是一座青碑坟冢。
白衣人走到这坟冢之前。
把手里提着的灯笼,挂在竹枝上。
然后,他站在墓碑前,仔细端详了片刻。
从袖子里取出一方白色巾帕。
俯下身,用给情人擦拭面颊一样的柔情,把这墓碑仔仔细细的擦了一遍。
“阿虞,我今夜来晚了。”他说道。
。
那人擦拭完了墓碑,退后端详。
挂在竹枝上的灯笼摇晃着,将墓碑上的字照耀清楚。
上面写着:
——大夏陈郡粟虞之墓。
看起来,是个女人的名字。
他在坟前点燃香烛。
也不畏地面寒凉,径直撩开衣袍,对着墓碑坐下来。
把琴放在身前。
“你今夜,想听什么曲子?”
那人凝望着墓碑的神情,就像是在看着心爱的女人。
“寒夜听雪?倒是应景。”
一边说着,一边起手,琴声悠然而起。
一曲终了,坟墓前香雾袅袅,余音尤未散去。
夜空中有风声拂过。
那白衣人叹了口气,像是有人与他说话一般。
“你说得对。我今夜,的确神思不宁,所以曲子里便也带了出来。”
“也只有阿虞你能听得出来了。”
他静默片刻,似乎在听着风中之语。
琴弦勾动,勾起几声黯哑音色。
那人道:“不相干的。这件事情,你不用操心,我会处理好的。”
“你身子不好,好好养病,旁的事情,不用操心。”
一旁竹林里的秦妩,只听得毛骨悚然。
有人么?
抬眼四看,除了她与那白衣人,根本没有任何人。
只有风声在山谷山壁和竹林间穿梭。
那白衣人却煞有介事,仿佛旁边那坟墓里,有人正在与他对谈。
秦妩也不知是被风吹的,还是被眼前的画面吓得。
浑身汗毛立了起来。
她不由得朝后退了一步。
脚踩在断裂的竹枝上,发出咔嚓的声响。
深山之中,夜色极静。
这声音在暗夜中,触目惊心。
秦妩整个人僵在原地。
青石墓碑前的琴声戛然而止。
“出来。”端坐在墓碑前的白衣人,声音变冷。
秦妩:“……”
那人手指撩动。
叮然一声琴音,伴随着气劲,飞射出去。
坟墓后的岩壁之间,回荡出一声金属闷响。
像是有什么东西,敲击在刀鞘上。
“还不出来——!”白衣男人喝问。
从坟墓之后的暗夜里,走出来一个人。
是个很高大的男人,背着一柄宽刀。
穿着黑色夜行衣,与暗沉的岩壁和夜色,融为一体。
在他主动暴露行迹之前,他的隐匿在秦妩看来,完全没有任何痕迹。
秦妩探出去的一只脚,悄眯眯收了回来。
继续苟在树林子里偷听。
。
反倒是那后出来的黑衣人,对着白衣人拱手一礼。
“孤鹤先生。”
白衣人依然盘膝坐在墓碑前,身前架着古琴。
他神情阴郁。
冷声道:“这地方,不是你该来的。”
黑衣人:“我若不来此处,只怕是寻不到与孤鹤先生说话的机会。”
白衣人手指拂过琴弦。
却是十面埋伏的杀伐之音。
风止,琴音散。
“有什么事?”被称为孤鹤的男人问。
黑衣人:“之前送来的信,想必孤鹤先生已经看过了。”
“信上那人,也已经送进了苍黛山。”
“却一直未得到先生的回复。不知孤鹤先生,是否想好,要与我等协作?”
白衣人手指撩动琴弦。
又是几道杀伐之音。
口中语气冷淡。
“半残人隐居深山十余载。形单影只,力量薄弱,只怕不堪与诸位豪杰共事。”
这已经是拒绝的话了。
那黑衣人也不见恼怒。
只道:“也不用先生动手。先生只管布局就好,到时将他引来这里。”
“要费力气的活儿,自有我等兄弟去干。”
孤鹤:“他若是落在我手里,我可是不会吐出去的。”
黑衣人笑得很客气。
“落入先生手中,便如同落入我们兄弟手里时一样的。”
孤鹤冷笑一声:“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