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里。
金色晨光撒满书架。
细碎的金沙,飘浮在半空中。
像是星河里沉浮的星子。
大雪初晴,阳光明媚的早晨,空气清冽,让人心情格外美好。
靠着东边的窗户底下,放着两张大大的书案,彼此相对。
一张书案上,堆着两摞高高的文书。
文书之后,坐了个穿着黑色常服的年轻男人。
坐姿笔挺,一手拿着朱笔,一手在公文上批阅着什么。
他对面的那张书案就凌乱多了。
摆满各色医书,药品集,百草图册等等。
坐在那书案后面的姑娘跟书案一样随意。
怀里抱着一个流苏抱枕。
背后枕着一个圆枕。
头发挽了个乱蓬蓬的丸子头。
一张脸清水出芙蓉,一点胭脂没沾。
此刻,她正直着眼睛,瞪着面前的医书,也不知道究竟看进去了多少。
怎么看,都像是刚从床铺上被拉下来的。
这姑娘右手边,放着笔墨纸砚。
左手边一碟子虎皮凤爪,一碟子炒松子,一碟子桂花糕,一碟子肉脯。
哦,还有一壶奶茶。
…
吃了两块桂花糕。
秦妩抬眼偷摸摸看过去。
见对面那人,正专心致志处理公文,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那种。
她脑袋歪了歪,刚想趴在桌子上,悄咪咪小睡一下。
就听见一道清冷声音从对面传来。
“今天日落之前,必须配出解药来。”
“否则,会有惩罚。”
秦妩鼓了鼓脸:“什么惩罚?”
慕容伤把手里的公文丢到已经批阅好的那堆。
“你不会想知道的。”
秦妩:“……”
你是个禽兽么?
大早上的就拉着我过来学习。
是是是,我知道你昨天没睡好。可我被你折腾的,不是也没睡好么?
亏得我之前还想着安抚安抚你,是你不要的么?
混蛋,什么毒仙之徒,百毒不侵,都是骗人的!
中个催情蛊而已,多大的事儿啊。
早知道你药性不解,就这么能作,老子昨天就用手给你鹿出来了。
——打住,会被和谐的,不能再乱想了。
…
秦妩打了个哈欠,实在无法集中注意力。
哎——做题好无趣啊。
没精神。
她看了一会儿医书资料,又看了看正在努力工作的小哥哥。
决定先转移一下注意力。
拿了纸笔过来,开始给亲朋好友写新年祝福。
准备这两天写完,连带着年礼什么的,让皇城司的信使一起送出去。
之前给秦七郎的,已经写好了。
接下来,就写殷小小的吧。
她摊开笔墨。
【——清高矫情可恶的殷某人,近日可好?
说起来我昨天又做梦了,梦到你再次带球跑。
梦醒之后,我不禁陷入沉思,这梦境预示了什么呢?
思来想去,大约预示着:
你最近过夫妻生活的时候,有正常避孕么?】
把殷小小从头到脚调戏了一番。
又画了两张殷小小带球跑的小像塞进信封里。
成了,一封新年祝福已经搞定了。
至于送给殷小小的年礼,也不用千里迢迢从北燕寄过去了,忒麻烦。
就让送信的人,在金都随便哪家书肆里面,买一本大夏法典送给殷小小就好了。
女人,我虽然不在你身边。
但是——我要你永远记住我曾经带给你的体验。
…
写完了殷小小的,秦妩开始给小怜写信。
交代她好好看店,不许欺负苏剑清和店里的伙计。
想了想,都要送到西州了,不如多写一封。
又顺便给隔壁风月居的老板娘,也写了一封信。
牡丹姐,见信如晤。
北燕天寒,上京城一片白雪,琉璃天地,格外澄澈。
我同师兄待在书房里,给你写信。
。
她写完一页,刚把信纸推到旁边。
就见两根修长手指伸过来,拎起那张纸。
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秦妩握着笔,见他神色如常般冷淡。
但是莫名其妙的,就感觉到了一股压力。
可是——她也没写啥吧,就,正常叙旧啊。
然后,她写了一半的信纸,被拍在桌上。
那人抬眼看她,眉目冷冽。
不用怀疑,的确是生气了。
秦妩:“……你生啥子气嘛?”
她莫名有点怂怂的,伸手过去,拽住他一根手指。
“我只是让他多关照一下小怜,没有别的意思啊。你自己看嘛。”
慕容伤还是不说话。
秦妩:“……你要是再这么吃醋,那我们可得聊一聊了。”
慕容伤也不说话,在她身边坐下来。
秦妩写信用的是炭笔。
这种笔尖硬质的,对她来说更有手感。
慕容伤拿起毛笔,沾了沾笔墨。
取出一张新的纸,把她写好的信拿过来,誊抄了一遍。
李牡丹见信如晤。
北燕大雪,料西州也如是。
我与爱侣身在北燕金华宫……
秦妩:也行,反正我意思到了就成。
…
慕容伤的字,跟他本人的气质很像。
锋锐峥嵘,一勾一画,都极其冷峻,带着迎面而来的杀气。
只是看字体,这好像是一封生死约战函,而不是过年时候的问候信。
写完了,秦妩检查了一遍。
“棒棒哒!”她亲了慕容伤一下。
慕容伤见她自始至终,并没有在意的表情。
眉眼间的冷峻,这才慢慢缓和下来。
周翊,狗东西。
他可没忘记,在西州那晚,他冲进大都护府时,看到秦妩穿着嫁衣,与他坐在房内喝酒的情形。
心脏在那瞬间,像是被一把极薄极凉的刀刃贯穿。
冷得连呼吸都不能,一抽一抽地疼。
后来秦妩也解释了,她并没有跟他拜堂。
拜堂是侍女替代的,她只是醒过来,跟他叙了几句旧而已。
但是在慕容伤心里,这件事并没有过去。
拜堂是假,但周翊觊觎枝枝的心,却是真的。
只是西州太远,北燕境内不稳,现在不宜大动干戈。
——这笔债,且记下来。
。
泠泠的清脆铃声从群芳宫门外传来。
拜先帝所赐,宫里大部分的宫殿,都修有坡道,方便如意春风车直接从外面进来。
安如岚抬头。
牛车未至,却看到两个小内侍先走进宫苑里。
用略带尖细的嗓子宣告:
“——金华宫安司籍到。”
金华宫,安司籍。
不过是个女官,居然搞出了嫔妃的牌面。
这安司籍,这么得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