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王安率先反应过来,放下茶杯,拍案叫好。
“不愧是大儒之后,杨郡守新官上任都能有这样的胆魄,诸位又岂能畏缩!”
不畏缩你倒是自己吃给我们看啊!
就光看着我们吃?
官员在心中破口大骂,面上带着几分真假参半的悲愤,眼中含泪地一人吃了一口肉。
还能怎么办呢?人家是太子……
说实在的,这个行为真的很像是山贼吃肉交投名状,不得不让王安想起某个姓董名卓的人威胁朝廷百官喝血酒的着名场景....
不管这个场景到底阴不阴间,至少让所有人都第一时间摆明态度,确实也挺管用。
不过....
王安轻咳一声,微微一笑,让接下来的菜也上了上来。
随着一道道菜上来,见太子示意动筷,官员们赶紧趁着太子还没有报菜名,争先恐后吃了一口。
这第一道菜就是什么三贪肉羹,万一之后太子又搞什么贪官汤,奸臣粥之类的,这饭还吃不吃了?
“其实这些菜,也是百姓们得知诸位大人前来上任之后,自发捐献,也是百姓们一番心意。”
王安继续喝茶,悠悠然道。
“其实许多百姓家乡还在受灾,本宫本不愿意受捐,奈何百姓情谊深重,本宫也不忍拂了他们好意。”
登时满桌人都停下筷子,不再动筷。
得,这还不如说是贪官汤奸臣粥呢。
还在受灾的百姓捐的接风宴,他们敢吃吗?这能吃吗?这谁还能动筷……
一室寂静之中,杨鸿朗看太子眼底隐隐有笑意,思索片刻,朝桌上菜肴作揖了三揖,便毫不客气地大吃特吃起来。
终于有聪明人了!
再不动筷子,他都快演不下去了。
看见杨鸿朗这么上道,王安十分欣慰。
“杨郡守,怎么知道这菜是百姓捐赠,反而大快朵颐,就觉得心中不安吗?”
王安明知故问,期待地看向杨鸿朗。
杨鸿朗拱拱手,温和一笑道:“微臣记得,殿下昔日曾对百官说,尔禄尔俸,都是民脂民膏。臣等为官本身,就已经是百姓供养了,又何必在乎一顿饭呢?
“更何况,只有明知自己在吃百姓供养的食物,才能对百姓有敬畏之心,才能真正为百姓做事。
“说到底,殿下想要臣等知道,臣等虽然为官,但绝不是百姓的父母官,而是被百姓雇佣的公仆!”
杨鸿朗一番话掷地有声,让王安眼神越来越亮。
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好一个百姓公仆!单单这几个字,杨郡守的思想便远超朝中十之八九的大臣!”
他真的想不到,在这个时代,竟然还有人仅凭他说过的寥寥几句话,就自己产生了人民公仆的认知。
要知道,这时代的阶级观念有多根深蒂固,前朝甚至就像魏晋一样,“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士农工商地位分明。
公仆这两个字,他从来没有说过,因为哪怕说了,也没有人会明白。
但在这个时代,偏偏有一个名门之后,一个大儒之孙,振聋发聩地说出了这两个字,王安怎么能不激动?
上道啊,太上道了,王安都快以为自己遇上了穿越来的老乡。
王安沉吟片刻,认真吐出五个字:“奇变偶不变。”
“……”
杨鸿朗懵了。
“殿下恕罪,什、什么变?”
看来不是老乡……
王安又是放心又是惆怅,看向杨鸿朗的目光越发满意。
不是老乡还能说出这番话,可见杨鸿朗的境界确实高出这个时代。
“没什么,只是夸赞杨郡守家风不凡,杨尚书之孙亦有大儒之姿。”
王安一本正经编瞎话,示意郑淳给杨鸿朗倒了一杯茶,自己举杯敬他,神情郑重。
“有杨郡守这番话,淮阳郡有杨郡守,本宫就放心了。”
王安本想在接风宴上稍微敲打敲打新的官员,让他们懂点规矩,心里时常放着前任下场和百姓,不过有了杨鸿朗这番话……
任务超额完成,他也不必再装了。
“诸位大人都是自己人,有些话,本宫就直说了。”
王安微微一笑,若无其事地伸筷子吃了一口那肉羹,轻松道:
“其实三贪肉羹是本宫编的,那道菜真正的名字是太淮牛肉羹,确实是淮阳名菜,诸位可还喜欢?”
编的?
包括杨鸿朗在内,所有官员看着太子欢快地吃起那肉羹,忍不住眼角抽抽。
第一次见面就编瞎话,太子,真不愧是你。
我们可能不是人,但你是真的狗!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王安又像是刚想起来似的,看向众人微笑。
“哦对了,这一餐虽然是百姓捐的,但本宫答应百姓各位大人会为了答谢百姓出资修堤,也就是这一顿饭钱,各位大人吃完之后算一算,平分,毕竟东宫也没有余粮……”
杨鸿朗等人眼角抽得更厉害了。
请官员吃接风宴,还让官员自己出钱平摊,太子,你可真是大炎第一人。
不过,这样的太子倒也不错……
和那些人口中的太子都不一样,更直率,也更真诚。
嗯,虽然套路多了一点。
话说开了,大家也就放松下来,发现太子也不是什么遥不可及的人物,甚至虽然刚刚才被套路过,却完全不讨厌太子。
就这样吃吃喝喝,茶过三巡,菜过五味,王安再次放下了筷子。
“诸位,饭吃过了,有些话,我们便畅所欲言吧。”
见太子沉声敛色,众人也收敛心神,放下筷子,看向太子,露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一直暗中观察太子动向的杨鸿朗见状,立刻知道太子要进入正题,深吸一口气,目光一凛。
相比起在场其他只知道太子要搞土地改革却不知道详情的人,杨鸿朗是为数不多完全知道太子土地改革代表什么的人。
在刚才那一顿软硬兼施的下马威后,经过一顿饭的发酵,现在的确是说正事的最佳时机……
想起自己祖父和贾相对太子的评价,杨鸿朗眉头一拧,心中叹服。
祖父他们果然说得不错,太子是个把握人心的高手。
以太子的阅历而言,说一句妖孽……毫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