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又过了两天。
持续的高温天气,终于迎来转折。
从昨天傍晚开始,成片的积雨云便笼罩住整个京城,到了半夜,果然下起雨来。
雨下得很大,到了次日早上,不少街巷里的积水,已经能够没过脚踝。
而这场大雨,依旧没有停止的迹象。
“怕是要下到天黑哟。”
老典史和几名衙役,拢着手站在衙门的屋檐下,一个个望着雨水发呆。
这段时间,为了对抗蝗灾,永宁县的老百姓,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难得老天爷下雨,给了他们一丝休息的机会,老典史等人也随之闲下来。
正好从边上路过的王安,停下脚步:“下得越久越好。”
“见过殿下。”
几人这才注意到他,连忙躬身行礼。
王安抬手示意他们不必,望着屋檐下的水帘,解释道:“蝗虫厌水,水越多,它们越难过,但愿这场大雨,是蝗灾转折的开始。”
话音未落,啪啪啪……一串踩踏水花的声音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便见到一个人卷着裤管,头顶罩着一张荷叶,从雨幕中跑过来。
待踏上走廊,揭开荷叶,来人露出一张王安熟悉的脸。
“徐渭?”
王安眸光一动,当先迈步:“随本宫去内堂。”
“是。”
徐渭应了声,抖了抖湿漉漉的裤管,又向老典史几人拱了拱手,这才转身跟去。
进了内堂,彩月给两人倒好茶,识趣的离开了房间。
“坐。”
王安示意徐渭坐下,片刻后道:“你这么急急忙忙,是不是韩嵩那边有动静了?”
徐渭端起茶喝了一口,发白的嘴唇渐渐恢复红润:“殿下果然料事如神。”
“哦?”
王安胳膊支在桌子上,静等下文。
徐渭放下茶杯,瞧了眼窗外,压低声音:“这几天,遵照殿下你的吩咐,属下一直在暗中等待,直到昨晚,对方终于来人了。”
他不屑地撇撇嘴:“只有一个人,对方以为人少,又是天黑下雨,不会有人注意到他,殊不知,早就被属下发现了。”
王安道:“这么说,应该没引起他的警觉吧?”
“那哪能啊。”徐渭摇头道,“属下等了这么多天,才等来这一条鱼,哪敢惊动他?”
“所以,他成功得手了?”
王安满意地点点头,徐渭此人有心机,更有耐心,有些事交给他办,王安很放心。
“成功了。”徐渭点头。
“那就好,接下来,就看韩嵩会怎么出招了……”
王安手指轻敲着桌子,眸光深远,似乎在谋划着什么。
徐渭等待片刻,看着他,几次张嘴,欲言又止的样子。
“什么事,说吧。”
王安回过神,正好看到这幕,主动开口。
“殿下,属下想请你帮个忙。”徐渭趁机道,“是关于本帮拓展的事。”
“殿下应该知道,属下建立的那个帮派,如今遭遇到了阻碍,对方势大,以本帮目前的实力,很难抵挡。”
王安若有所思:“所以,你想要本宫出手帮你铲除敌人?”
徐渭点头道:“没错,对方叫金钱帮,势力增长得飞快,属下怀疑,他们背后也有人支持。”
“金钱帮?”
王安揉了揉眉心,良久抬起头:“放心,你是为本宫办事,本宫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必须等到蝗灾结束之后,才能实施。”
“多谢殿下,殿下放心,属下分得清轻重缓急,目前会尽量避免和金钱帮正面冲突。”
徐渭大喜,连忙起身道谢。
“不必了,小事而已。”
王安摆摆手,再过不久,他就要兑现承诺,和惠王训练的兵较量一场。
正好可以拿这个帮派练练手,顺带为京城治安做点贡献,何乐而不为?
雨一直下,气氛不算融洽。
“废物!让你们去查点消息,到现在都还没有消息,你们自己说,我养着你们有什么用?”
韩家大宅,某处正厅里,齐刷刷跪了一排家丁。
这些人全由韩家豢养,身份较为特殊,平日在府中看家护院,必要时,则会充当探子。
算是韩嵩的私人眼线。
此刻,在他们的对面,已经五十多岁长相富态的韩嵩,正在大发雷霆。
一旁的中年管家俯首帖耳,连大气都不敢出。
韩嵩骂了一圈,尤不解气,指着外面继续道:“你们知不知道,这段时间,对方故意压低盐价,让我韩家损失了多少钱?
足足上万两银子!把你们全部卖了也赔不起,如果再查不出来,还不知道要赔多少?
这些可都是银子,白花花的银子,哎哟,一想到到手的银子就这么没了,我这心疼得哟……都怪你们这群废物!饭桶……”
韩嵩捂着胸口,他是真心疼。
此人虽是京城首富,但,骨子里却还是发家前的格局,嗜财如命,吝啬刻薄。
正骂得起劲,一个声音突然传进来:“爹,爹,有消息了,有消息了!”
来人是韩嵩的大儿子,韩云帆,之前被王安打断腿的韩云飞,是他的亲弟弟。
他边跑边喊,不顾脚上的污水,一脚踏进大厅。
“站住!”
韩嵩高声尖叫,把韩云帆吓了一跳。
韩嵩弯着腰,一路小跑到他面前,看着被他靴子踩脏泅湿的地毯,忽然一声哀嚎:
“我的地毯,我花了上百两银子买的名贵地毯,这东西可难洗了……”
他随后直起腰,颤抖着指着韩云帆:“你,你……你个不孝子,怎敢如此糟蹋东西?”
韩云帆不以为然:“爹,区区百两银子,算个屁,脏了直接换掉就是,反正我们家又不差钱。”
说着又往里面走了几步,留下一串极其刺眼的脏脚印。
“你……你,你是要气死老夫!你知不知道,大手大脚惯了,花钱就会像流水一样,再多的家产,也会被败光……哎哟,我的名贵地毯,这下完了……全完了啊!”
韩嵩欲哭无泪,气得直跺脚。
忽然喉咙里咔咔几声,被浓痰堵住,一口气上不来,身子渐渐瘫软下去。
“老爷!”
“爹!爹你怎么了?你可不要吓我啊!”
大厅内顿时陷入一片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