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显然已经被凤倾玦方才残忍血腥的描述吓坏了,脸色惨白如雪,但纵是如此,却依然截住了黎然的话头。这让凤倾玦颇感惊讶,更让她惊异的是,樱花竟说她不是个好东西。
凤倾玦讶异地挑了挑眉。樱花会这么说有两个可能,一是,樱花真的深恨她。二是,被她方才剥皮之说吓住了,要趁机激怒她,好求个速死。
到底是哪一种呢?
凤倾玦挑眉,慢条斯理地道:“我不是好东西?嗯?”
樱花望着凤倾玦唇角那抹春花般的笑意,再联想到这个妖女真有可能将自己剥皮,只觉得心中的恐惧不断在滋长,身子止不住地哆嗦了起来。
她猛然扑倒在地上,去捡那粒被黎然丢在车内的药丸。她身子方动,便觉得双手手指剧痛,低头一看,只见十根手指的指尖皆被绣花针刺穿。都说十指连心,她微微一用力,就痛得厉害,哪里还拿得起东西。
那连着绣花针的丝线五彩缤纷,艳丽得让人心悸。
凤倾玦左手持着花绷子,伸出纤白如凝脂般的右手,在丝线上好似弹琴般轻轻拨弄几下,樱花便痛得惨叫了出来。
“胆敢诽谤本凰主,你就是叛逆,死十次都不够,看本凰主我如何收拾你!”凤倾玦笑吟吟说道:“红毛,好久没跳舞了吧?来一曲凌波踏步!”
红毛一听凌波踏步,兴奋地怪叫一声,扑扇着翅膀落到了丝线上,踩着十根丝线颤巍巍地跳了起来。
丝线随着红毛的跳动,不时地下沉,勒紧了樱花的手指。偏绣花针刺穿了手指,根本就无法拔出来。
樱花疼得撕心裂肺地喊叫,黎然在一侧早已经吓傻了。
“樱花,你知道吗?我还有一种更厉害的杀人法子,红毛,你来告诉她。”凤倾玦眯眼说道。
“织布!织布!”红毛道。
凤倾玦温婉一笑道:“这织布可不是脱你的衣服,我对女人的身体可不感兴趣。而是,用你的血肉来织布,你信不信?我现在扔出梭子,它刺穿你的皮肉,将你的血肉和丝线凝在一起,你说,这匹布织完,你身上会变成什么样子呢?现在你说,我不是好东西吗?”
黎然惊颤地注视着凤倾玦唇角的笑意,眼睛一翻,几乎要昏过来。
樱花倒是硬气,嘶哑着声音道:“你就是将我杀了,你也不是个好东西!你做了那多伤天害理的事,最后肯定不得好死,会比我今日更惨!”
凤倾玦黛眉一凝:倒是有几分骨气!她忽而扭头笑着对红毛道:“红毛,回来吧,你好像又胖了,这凌波踏步舞得像跳大神一样。”
红毛被凤倾玦的话打击得不轻,扑棱着翅膀飞到凤倾玦肩头上,开始歪着头打量自己的鸟身。最后大概觉得自己真的胖了,心情郁闷之下,飞到黎然头上开始练习舞步瘦身。黎然早被吓得浑身发软,红毛这一扑来,他承受不住,整个人‘咚’地一声摔倒在地上。
红毛不满地狠狠啄他的脸让他起来。
凤倾玦朝着樱花微微一笑道:“你倒是硬气,冲着这一点,我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若供出为你透露风声之人,我便饶你一死!”
樱花凄然笑道:“没有人告诉我,我是猜到的。”
凤倾玦残忍一笑,冷声道:“看来你是一心求死了,也好,我便成全了你。”
凤倾玦说着,便从袖中将梭子掏了出来,正要掷出,就见黎然连滚带爬地爬了过来,颤声喊道:“凰主,饶了她吧,是我告诉她的!”
凤倾玦侧首朝着黎然宠溺一笑,道:“然儿心肠太好了,这罪名可不是胡乱能认的。你对我的忠心我是知道的,怎么会背叛我呢。你要是不忍心看,就捂了眼睛,或者出去和墨桓作伴吧。去吧!”
黎然不为所动,七手八脚从地上爬起来,好似突然得了力量一般,俊脸上一片狰狞之色,指着凤倾玦骂道:“谁说小爷我对你忠心耿耿了?那是小爷怕你。今天小爷我豁出去了,谁不知道你就是妖女,你用童男子练功,害了多少好男儿的性命。小爷我就是要揭发你,利用皇上除掉你。谁知道你昨夜竟然没有动那四个少年,这回算你命大,小爷我认栽。你不是要织人皮布吗?用我吧!你放了樱花!”
凤倾玦噗嗤一笑,手指拨动,微一用力,十根绣花针便飞了回来。她真是没看错,在她每日里欺压恐吓下,这小子还保持着一颗纯真正义之心,现在终于忍无可忍地反抗了!
她憋住笑,做出一副极受伤的样子,直视着黎然道:“然儿,你在胡说什么?你可知道,你这番话会让你丢掉性命。本凰主是真心喜欢你,才没舍得让你去陪我练功。可我最恨身边人的背叛,倘若你真背叛了我,我也只得忍痛下杀手了。”
樱花捂着手指说道:“黎然,我知道你是好人,但也用不着把罪名揽在自己身上,我不用你救。”
黎然坐在车厢中,脊背挺得笔直,一字一句地道:“小爷的罪小爷来担,妖女,你出手吧!”
那一副坦荡荡视死如归的样子,让黎然的身上充满了一种正义凛然的气质。
这个向来在凤倾玦面前唯命是从的少年,忽然间就变得高大了起来。看来凤青鸾也没诓自己,这黎然还真是个不错的帝凰妃。只可惜……她不喜欢他。
凤倾玦慢慢收起唇边的笑意,黑眸中凝起了冷冽的杀意。她慢慢抬手,车厢内响起丝线掠动的声音。
黎然闭上了眼睛,等着绣花针刺在自己身上,过了不知多久,意料中的疼痛没有传来。他壮着胆子慢慢睁开眼,看到妖女不知何时已坐在美人靠上端着茶正在品。
黎然一下子懵了:“你……你不杀我?”
凤倾玦的凤眸在水汽氤氲中微微一眯,道:“杀了你多没趣,我还要留着你的命好好折磨呢。我刚又想起一种新的死法……”
黎然只觉得脊背后升起一股凉气。
其实,人有时候不怕死,怕的是等死。那种折磨,只有体验过的人才会真正明白那是什么样的一种恐惧。
回到宅院,凤倾玦派墨桓将黎然和樱花押下去关押了起来。她又悄悄吩咐墨桓将樱花和黎然关在一起,希望能通过黎然从樱花身上得到更多线索。
第二日,凤倾玦提审了黎然。
“黎然,樱花的命如今是握在你手中了,我有事要问你,回答得好,我就放了她,让你做一回救美的英雄,如何?”凤倾玦问道。
黎然经历一夜恐惧的折磨,今日明显见憔悴,早已没有了昨日在马车上那咄咄逼人的气势。他眸中布满了惊恐,但嘴里却丝毫没有求饶,仍然不屑地说道:“小爷才不信你这奸诈狠辣的妖女的话,若不是你是帝凰,摄政王殿下将我赐给了你,小爷哪会伺候你?”
凤倾玦轻轻叹息一声,眸光一转,轻笑道:“原来黎然是如此看我的。奸诈狠辣,既如此,那你更要如实答话了,倘若你说一句谎言,我就让墨桓剁掉樱花一只手,说两句,就剁两只,说三句,就手和脚一起剁去!”
这句话,黎然信了。他满面恐慌,梗着脖子道:“昨日之事,都是小爷之错。小爷在醉酒坊醉倒在地,但没有完全迷糊,听到坊主告诉你,说童男子已备好,要你到昭瑰公主别院去。我以为这童男子包括小爷呢,就打算偷跑,不想碰到了樱花,我就把此事透露给樱花了,让她和我一起逃。樱花说我们逃不掉,她让我别怕,说她会救我的。樱花只是为了救我,并未背叛你,你不能杀她。”
凤倾玦早猜到事情经过是如此,她微微一笑道:“然儿小爷,如此说,樱花为了救你,才要除掉我这个妖女了?”
黎然冷哼道:“你这个妖女自己做过什么事难道不知道?你让人火烧了他们一家,她爹娘、兄弟姐妹全都被活生生烧死,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现在有机会能报仇,她怎么还能轻易放过?”
凤倾玦闻言,脸色一白。曾经的画面再一次浮现在眼前,那大火烧在身上的感觉更是历久弥新……
凤倾玦的眼睛不由模糊了,她端起茶盏,借着茶水氤氲的水汽,敛去眸中的水汽。
片刻,凤倾玦缓缓将茶盏放下,眯眼说道:“竟然还有这样的事儿?我自己做过的事,那为何我不知道?我身边时时有人在侧,就连去西凉,都是独孤炎和火煊陪着的,如何能够纵火?”
黎然闻言,一双眸子顿时闪亮起来,急急问道:“真不是凰主做的?那可不可以饶了樱花?”
凤倾玦脸色一凝,沉吟片刻道:“也怪不得樱花对我这么有成见,此事情有可原,一会儿你去将樱花放出来吧。不过,你记得告诉她,倘若再有下次,她必死无疑!”
黎然闻言高兴得不知所措,连连道:“这么说,凰主,你……你真的要饶了樱花?”
凤倾玦一笑道:“黎然,你今年也十七了。有些事,不要光用耳朵听,还要用眼睛去看。”
黎然惊讶地望着凤倾玦,品味着她这句话的意思。
“你下去吧!”凤倾玦言罢,懒懒闭上眼睛。
黎然站在那里半晌没动。
“你……你也不杀我?”黎然小心翼翼地问道。
凤倾玦睁开眼睛,斜睨着他问道:“原来黎然这么希望被杀啊。如此,我那个新想起来的杀人方法……”
话未说完,黎然跳了起来,大声说道:“凰主,奴才刚才什么也没说。奴才这就下去。”言罢,好似兔子般蹿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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