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这天下很快就要变成你的了……萧彻不如你。”天阑帝道,目光阴沉中却又掩不住丝丝失落。
九展凤翅金步摇微微一晃,珠光金芒绚烂映照于墙,如凌凌而动的碧波星光,天阑帝颓败的容颜在这绚烂里愈发模糊不清,仿佛隔得那样远,远得叫罗煞看不清他的样子。
唇际泛起凄楚微笑,罗煞道:“是。这天下很快就是我的了,只是……”语气一转转为低沉,低低地道:“我要这天下来做什么,我要的始终都没有得到。”
“你恨毒了朕吧,当年朕那样对你.……”天阑帝瞪着她道。
罗煞恬静微笑,似五月青翠枝蔓间悄悄绽出的一朵红色蔷薇,金镶玉护甲敲在青花碗盏上玲珑作响,轻笑道:“皇上圣明。不过您放心,我就算狠毒了皇上也会好好辅佐晋王,倾了这天下。”
天阑帝听得面容被惊愕吞覆,整个人似被冻凝了一般,僵在那里。然而也不过是一瞬,他倏然暴起,似是不能相信一般,两只眼睛在瘦削的面孔上暴突而出,直欲噬人。他已是被酒色疾病噬空了的人,怎经得起这样一下暴起,尚未坐稳,整个人便如摧枯拉朽一般倒了下去,半伏在榻上连连喘着粗气道:“你这个贱*人,朕要杀了你——”
“比起皇上残杀我父母之毒,我甘拜下风。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我尚觉得还得不及皇上十中之一呢!”罗煞冷毒地望着他,含着一缕明艳笑意,只闲闲拨弄着耳垂上虎睛石银线坠子。
天阑帝满额青筋暴出,手臂抖索着只举不起来,他犹不甘心,狠命拍着床榻道:“来人——”
他是久病虚透了的人,再狠命拍着,那声音不过闷闷地软弱,如他嘶哑的声音一般。
“来人?”罗煞轻笑出声:“我就在这里,皇上吩咐便是。”
暗红苏绣织金锦被因天阑帝的激烈而翻涌似急潮,罗煞退开数丈远,冷眼看他暴怒而惊骇,只是如常地语意温和:“皇上动怒无益于龙体安泰。”
天阑帝见罗煞缓缓退远,愈加怒不可遏,身子向前一扑,伸手欲捉住她。
窗外唯有风声漱漱,如泣如诉。空阔的大殿,重重帘帷深重,天阑帝虚弱的声音并不能为被罗煞遣开的侍卫宫人所闻。他挣扎着,挣扎着……渐渐,再无动弹,一切又归于深海般的平静。
罗煞缓缓移步,靠近天阑帝,想再看清他最后的容颜。他双目圆睁,似有无限不甘,力竭而死。
天阑帝驾崩,罗煞并没有第一时间通知众人,而是让竹诺偷偷给宫外的萧彻捎个信儿,让他做好万全准备。
接下来,罗煞用天阑帝给的金牌把皇后和雪妃禁足,一同禁足皇后和妃子在以前是根本就没有发生过的事。不过罗煞倒是也想得极为周到,派人守在宫门口,没有她的令牌,任何人不得出入。
况且皇后楚首辅的妹妹,雪妃是冷乾的姐姐,罗煞竟然能够将她们禁足也是下了极大的狠心。
不过罗煞刚刚禁足两人,冷乾就找上门了。
“放了我姐姐。”冷乾一如既往的扑克脸,好像谁欠他钱。
“若是放了会怎么样?若是不放又怎么样?”罗煞冷眼看着冷乾,语气带着一丝玩味。
冷光一闪,冰冷锋利的剑已经抵上了罗煞的咽喉,殷红的血从她脖颈上流出来,染红了他手中的剑。
“不放,我就杀了你。”冷乾的眼神中尽是冷厉,仿佛罗煞只要说不放,他就毫不犹豫地动手杀了她一般。
罗煞原本因为冷乾的突然袭击而愣住片刻,但立刻就回过神来,嘴角不自觉地流露出一抹冷笑,道:“乾侯当真是爱姐心切啊,不过,你当我是吓大的么?要杀要剐随便啊!”
罗煞说着突然向前迈进一步,锋利的剑刃又刺入肌肤一分,鲜血涌出,染红了她的衣襟,也染红了冷乾的眼睛,他飞快地收回抵在她脖颈上的剑刃。
“你不要命了么?”冷乾的语气有些责怪,连忙伸手捂住罗煞脖颈上的伤口,掏出怀中的金疮药为她止血。
罗煞伸手拂下冷乾的手,任鲜血直流,冷冷道:“你不是说要杀了我么?怎么下不手?堂堂的乾侯,杀人不眨眼,难不成现在心软了不成?”
冷乾被罗煞说得哑口无言,一双手进退为难,过了片刻徐徐的叹了口气:“我劝你还是尽快放了皇后娘娘和我姐姐,否则我有责任将你拿下。”
“哦?”罗煞轻咦了一声,语气中竟是轻蔑:“将我拿下?我有皇上的御赐金牌,这个皇宫的侍卫都听我差遣,你冷乾凭什么拿下我?”
冷乾看着罗煞的目光像是冰冷的利刃,道:“皇上病重,理应太子监国,即便不是太子也应该是个王爷,你晋王妃凭什么?”
“谁说我要监国了?我已经通知晋王殿下,皇上龙驭殡天,太子软弱无能,皇上深为痛心,晋王殿下品行贵重应继承大统。”罗煞斜睨了冷乾一眼,口中吐出的话像是毒蛇一般。
冷乾被罗煞的话惊讶地一时间愣住,等反应过来不由分说的卡住罗煞的脖颈,惊疑地道:“晋王要谋朝篡位?皇上龙驭殡天?怎么可能?显阳殿一点消息都没传出来。难不成……”
“是啊,我封了所有人的口,只等晋王入宫。”被冷乾擒住,罗煞一丝慌乱都没有,反而有着一丝丝得意:“没有想到吧,皇后和雪妃机关算计,却是被晋王得了先机。”
冷乾丢下罗煞转身离开了杏雪殿朝承欢殿赶去,他现在要马上告诉雪妃这个消息,让宁王早作打算,否则,这天下就要变了。
冷眼看着冷乾急匆匆地离开,一丝冷笑在唇边翻开,吩咐道:“竹诺,去沏壶好茶。”
“王妃,难道您就不担心?冷乾若是把这件事告诉雪妃他们,宁王和太子一定会有所动作,那咱们的计划……”竹诺端着一杯茶有些担忧地开口。
罗煞接过茶杯轻抿了一口,唇边的笑意更大:“咱还偏得让他们知道,昔年唐太祖夺得皇位正是因为乾德门之变。”
“只是……就怕他们不上当啊!”
“那样更好,反正天阑帝已经死了,不必理会他们。若是他们不来,那等到萧彻即位,他们也翻不起来多大的浪。”罗煞放下手中的茶杯,砰地一声犹如一声惊雷。
当冷乾将这件事告诉雪妃的时候,雪妃整个人的脸色都变得苍白了许多,她没想到,罗煞竟然如此心狠,竟然为了帮助萧彻夺得皇位不惜弑君。
“姐姐,我们应该怎么办?若是不告诉宁王殿下,那他这些年的准备就都付诸东流了。”冷乾急得额头已经微微沁出汗。
“让我想想……”雪妃的语气已经出现了丝丝颤抖,她一个柔弱女子,即便是身在后宫习惯了尔虞我诈,但是这种有关江山社稷的事她如何让能够下决断。
“你去告诉熙儿,这个皇位,不要了。什么都没有他的性命来得重要。”想了片刻,雪妃咬咬牙道。
“姐姐?!”冷乾惊叫出声,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雪妃竟然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但是不可否认却也是最正确的决定。
以萧煦的实力,定然争不过太子和晋王,莫不如退出,求得性命无恙。
“我知道了,我会告诉宁王殿下的。怕只怕宁王殿下不肯放弃。”
“煦儿的性子我知道,为了那个皇位他放弃了那么多,骤然让他放弃只怕是不肯的,可是……若不放弃,性命恐怕都保不住了。”雪妃一脸的担忧,眼眸中也泛上水汽。
冷乾叹了口气:“我会尽力劝服宁王殿下的。”
萧彻有所动作的消息传到太子的耳朵里,他顿时坐不住了。“我的地位怕是不保啊!到底怎么办呢?”太子在房间里来回地走动,显得非常烦躁。
“大哥何必这样呢,你转得我头都晕了。坐下喝杯茶,慢慢想办法就是了。”萧煦看着来回走动的哥哥,把他拉到了椅子上坐下,双眼一动不动的盯着他,仿佛要看穿他的心思一样。
太子看萧煦如此看着自己,顿时明白了是何用意,道:“乾德门,对,我怎么把这个给忘记了?父皇曾下旨,乾德门不准带刀兵进入。可是,父皇不准兄弟自相残杀的。如果被他知道了,我同样地位不保啊!”
“大哥你多虑了,哪里有那么多事啊?再说,刚才乾侯不是已经派人来说,父皇已经龙驭殡天,如今你我控制四十万军队,萧彻控制二十万军队,父皇手中不过十万兵,而且大多是老弱病残。我们兄弟二人只要把萧彻的亲信大将干掉,这天下还不是大哥的?只要大哥得了江山,别忘记了兄弟就成了!”萧煦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就跟喝茶一样简单。
太子左思右想,觉得还是不妥:“即使只杀萧彻的亲信,可是那些人是好杀的吗?不说别人,就一个蓝齐洛就够对付的。还有飞羽、刘俊元、萧桡,难道连萧桡也杀吗?”想起那个不问世事的弟弟,太子是一阵无奈。
“萧桡就是个疯子,管他那么多做什么?只要大哥你当了皇帝,好好地安葬他们就是了。父皇已经死了,萧彻和萧桡一死,这个天下就是大哥的。”萧熙心中的想法,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个废物大哥想做皇帝,简直是白日做梦。
太子犹豫了一阵,终于下定了决心:“杀就杀吧,自古无毒不丈夫。为了我的大位,哪怕是死上万人又如何?你跟禁军熟悉,现在就去安排吧!只要哥哥我得了江山,绝对不会亏待你的。如今只有兄弟二人同心协力,才能搬倒萧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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