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洛初听罢看着远处不再言语。
良久,她才风轻云淡道:“既然前事不可期,那我便得过且过罢。”
易行云端起一杯茶品着,“既来之,则安之。”
透过氤氲茶气,陈洛初看不清他眸子的颜色。
陈洛初端起眼前的茶一饮而尽,大概是渴极了,自己又倒了一杯,又是一口闷下。
看的对面的小老头一脸无奈状,“丫头,知道什么叫品茗吗?你这般喝茶实是糟蹋了这意境。”
还未解渴的陈洛初抬眸看向他,“慕先生,小女子已然不记得前尘往事,就算是之前会品茗,如今也是全然忘却,自由自在些不更舒服吗?”
一旁的易行云笑了笑,亲自又给她倒上一盏,“无妨,喝吧。”
陈洛初坦然举杯喝下,道:“二位坐着,我先告退。”
易行云微微颌首,继续看向远处腊梅上堆叠的白雪。
那树干远处的干枝上站了一只灰白色麻雀,忽而展翅而去,一脚蹬出,一旁的腊梅花瓣上落下纷纷细雪,露出了红梅本来的艳丽颜色。
陈洛初转过前厅,抓了一把台子上的积雪,使劲地攥在手中。
雪融成水从手缝中滴落。
虽然雪花沁凉,却怎么也无法唤醒她脑中苍白的记忆。
又是一年新来到。
家家户户贴了红色对联,门口点亮了红灯笼。
远远望去,一片喜庆。
陈洛初跟着蔻丹往房中走去。
隐隐听到园外小娃在墙边拍手唱着,“。。。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她低了头喃喃道:“总把新桃换旧符。。。”
脚步不自觉就慢了几步。
前面的蔻丹已停了脚步,回头颦眉看她:“牵尘,怎么了?”
寇丹本人长的极美,性格比较高傲,有些脾气。
但是在易行云面前,却是一点也使不出来,虽然不情愿,也只能从旁照顾着陈洛初。
陈洛初知她武功极高,很是有些手段,却也不逆着她,赶紧走了几步跟上了她。
在园子里生活这段时日,陈洛初发现,易行云是这里的宗主,在她的眼中,他的脾气极好,好到做什么都可以。
但是在其他人眼中,又怕他怕的要命。
比如眼前这位蔻丹姑娘,陈洛初能看出来蔻丹对易行云又喜欢又怕。
她也不明白,这两种感觉是怎么混在一起的。
而她要做的就是吃好喝好玩好,毕竟脑子里轻飘飘的感觉也不是人人都有的。
没有负担,没有忐忑。
当然,也没有追忆与遗憾。
园子里为数不多的几人吃过年夜饭。
吃过饭便是守岁。
坐在桌前的蔻丹眼神茫然地看向一个无物的角落,不知道在为什么而失神。
慕泽如一把头发梳的贼亮,正无聊时,一眼看到角落里昏昏欲睡的陈洛初,便道:“丫头,过来,给你把个脉。”
最近陈洛初一直在吃他开的药,痛苦的无以复加,自己的身上都有一股淡淡的药味。
她听到后精神了下自己,便站起身来走到他的身边,伸出手来,诉苦道:“慕先生,那药好苦,吃到什么时候才能好呀。。。”
慕泽如捋着胡子无情道:“苦口良药。”
末了,他无语总结道:“娇气。”
陈洛初刚想辩驳,却见门口几个人齐刷刷地站了起来。
原来是易行云到了。
陈洛初向蔻丹望去,她的眸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点亮了。
仿佛,只有易行云到场了, 才叫守岁一般。
陈洛初手腕被慕泽如捏着,她没有动。
不多时易行云走到了陈洛初的身边,看向慕泽如,问道:“如何?”
慕泽如抬头看他,“差不多了,倒是。”
易行云笑笑,从一旁的随行人手中拿过糖葫芦递给了陈洛初。
“这是你要的,买来了。”
陈洛初高兴地接过来,道了声谢,怕耽误他与慕泽如说话,便抽身又回到了门边的角落里,开心地吃了起来。
在她的心里,易行云就是个好说话的大哥哥。
她有时想,如果自己也姓易,和他是亲生的兄妹就好了,那这样,自己可以提更多的要求。
比如,走出这个园子。
旁人总是不让她出去,说是怕她会有危险。
陈洛初却不觉得,要是有蔻丹在身边陪着,只有她威胁别人的份。
看着陈洛初自己跑开,易行云也不多说什么,坐在首位上和慕泽如聊了起来。
“往年的除夕你是不会来这边的,今日是如何?”
易行云饮下一口茶道:“出来有事,回程顺道路过。”
“还是专门送糖葫芦来,她喜欢,我们也可以去给她买来。”
易行云唇边噙了些笑意,拍拍手,不经意道:“逗小孩开心。”
继而两人又开始聊着宏楼里接到了新生意。
宏楼面对的都是上层的达官显贵,挣钱无数,风险也在方方面面。
如其说他是在与人消灾,更大层次上,他仿佛在织一张网。
一张看不到线的网。
春暖花开时,陈洛初终于停了所有的药。
慕泽如对她道:“药石之用已尽,剩下的看你自己了。”
许是调理的不错,陈洛初经年的苍白面庞已转成粉白色,手脚不抚自热,已是正常热度。
寒症已除尽。
不得不说慕泽如圣手,竟不输于当世的任一名医,也只有他能治出那假死惑人耳目的往生丹。
园子里太阳正当好,陈洛初坐在高高的树杈上,看向园子外的远处。
她也不知道为何。
爬树,她竟然无师自通。
她背着蔻丹,独自悄悄爬了上来。
自当她细细地分辨远处时,眼梢却看到易行云从远处向树下走来。
她赶忙闭紧了嘴,把自己慢慢隐在了树干后,减少存在感。
静静等着他无知无觉走过去。
终于看他从树下走了过去。
陈洛初松了口气,继续以手为遮看向远处。
忽然,她觉得身后一阵淡淡的白檀香气,回头却见易行云已踏到主叉干上。
他难得生气,问道:“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