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莹莹,跃跃而光。
木桌一侧高高的一摞是萧景泰刚刚看完的奏折。
他放下手里的空药碗,视线不经意扫过木格窗边,发现急急转开的一抹白色身影。
藏也藏不严实,还露个边在外。
萧景泰不禁暗暗苦笑一下。
他们真正在一起大约有一年多的时间,分开又是一年多。
此时再找回她,却感觉两人中间有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
看不见却又捅不破。
在地宫里刚发现棺椁里不是她时,萧景泰彻底地慌了,人到底在哪?
慌的他心里没着没落,吃不下睡不着。
终于撒出去的暗卫把她找到了。
对萧景泰来说,只要她人好好活着,在自己身边。
这就够了。
想及此处,他看着眼前的空碗对安泽道,“撤了吧。”
再看向那窗边时,那抹白影已经消失了。
萧景泰目光灼灼,很希望她能直接走进来,像以前一样没轻没重扑到自己的怀里,胳膊随意挂在自己的脖子上,像个孩子一般地不耐烦地嗔道:“我倦了。。。”
这个场景他空闲时常常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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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这一路走的并不是很快。
时而停下来休息。
每次休息陈予都要下来蹦蹦跳跳一番。
感觉那孩子的精力用不完一般。
陈洛初觉得幸亏是他,身体好精力旺,如果换个别的孩子,这一路不一定能好好跟下来,就怕生病风寒,但是陈予却丝毫无事。
整个车队里的人也习惯了这孩子的跑来跑去。
远处萧景泰正与徐长庚长正聊着军事上的一些事。
陈予往他们的方向跑去。
陈洛初和阿信在后面断着,陈予见身后有阿信她们撵他,跑的更加起劲,越跑越远。
孩子咯咯笑着闷头跑,一下就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那人回了身,整个人逆着光,柔柔的光把他裹了一圈,背后是高高的桦木。
萧景泰俯身看向小小的陈予,面容如山间明亮柔和的雪一般,幽深的眼眸里盛了些细碎的柔光。
陈予高高地抬起了头,看了看眼前这长相俊美温和的男人。
他知道自己跑不掉了,便一把抱住了萧景泰的腿,并躲在了后面,想要把自己藏起来。
追上来的陈洛初看陈予扑到了萧景泰的身上,吓的脸都白了。
她看到萧景泰脸上并没有多嫌弃的表情,心里才略略放松了下来。
陈洛初两步走近,蹲下来伸出手轻声道:“小予,别躲了,看到你了,快来我这里。”
陈予依旧咯咯笑着。
一旁的徐长庚朗声笑道:“主子,这小家伙眼挺毒,真会挑人抱大腿。”
陈洛初不禁苦笑。
身后的阿信则近距离看着这戏文里才有的皇帝,不禁惊呆了,怎么有这样英俊又亲切的人,笑起来如此好看,他还是皇帝。。。
萧景泰笑笑俯下身抱起了陈予,细细地看过他,轻声问道:“孩子,你叫什么?”
陈予看了看陈洛初,大声道:“我叫陈予。”
萧景泰看了看额前略略出汗的陈洛初,顺手拿出了身上的帕子递给她。
陈洛初赶紧接了下来,展开时却发现这帕子正是她绣的那白头翁帕子,目光集聚在上,一时间忘记了擦汗的事。
陈予看他对自己的娘这么好,小手摸了摸萧景泰的脸,脆声问道:“你是谁,是爹吗?”
周围一圈人都原地凝固住了。
孩子天真的面庞上一脸期待,黑葡萄一样的眼眸滴溜溜地盯着抱他的人,让人忍不住动容。
陈洛初听这话问的实在是不合适,立马走上前就要接过孩子。
“他不懂事,冲撞了你,我来抱走他。”
萧景泰却丝毫不觉怎样,他对陈洛初笑道:“不妨事,正如你所说,天下万民,皆为王下臣子。”
他又笑着看向陈予,问道:“你今年几岁?”
陈予拿出肉肉的小手比划着,“娘说我五岁了。”
“可有读书写字。”
“娘给我讲故事,还教我写字。”
萧景泰笑笑,“可会背诗?”
陈予煞有介事道:“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在萧景泰问他会背的诗时,陈洛初就知道他会背这一首,这是最近才学的,背的正当熟。
果然。。。
在孩子朗朗的清脆声调中,陈洛初的脸不经意地浮起一抹嫣红。
她想起了那年自己喝醉酒,在御花园里迷了路,正巧碰上萧景泰,而当时她背的也正是这首诗。
也是如此的煞有介事。
像个孩子一般。
萧景泰一边认真听着,眼眸略略扫过低了头的陈洛初,唇边带了些笑意。
等孩子背完,他朗声夸奖道:“背的不错。”
一如当时他夸奖陈洛初时。
萧景泰侧头看向身旁的徐长庚,“孩子挺明慧,也不怕生,你有时间可以指导指导下的学问。”
徐长庚听完这话,马上躬身施礼道:“是!”
陈洛初知道能站在皇帝身边的应该都不是普通人,便上前推辞道:“不用,孩子还小。。。”
萧景泰看了陈洛初一眼,轻笑,戏谑道:“你的意思是我身边这位状元教不了这孩子?别断了这孩子的福分。”
陈洛初打从心里嘶了一声,眼前这位清秀高挑之人竟是状元爷。
她在心里暗赞道,一身清朗的文气,不愧是文曲星下凡。
陈洛初看向徐长庚,微微颌首致意。
那状元见陈洛初看向他,赶紧躬身回礼,他知道皇帝专门绕道接来的这个女子肯定不简单。
大体听德九提起过,好像是位嫔妃。
陈洛初向萧景泰解释道:“孩子太小,麻烦状元爷来教真是大材小用了。”
徐长庚赶紧躬身道:“不才徐长庚,荣幸之至。”
互相寒暄了几句,陈洛初抱过了陈予交给身边的阿信,便要转身离开。
萧景泰对陈洛初提醒道:“洛初,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