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奴坊的掌事德文公公上午刚接到旨意,说是今日下午,韶华公主与王家小姐要来辛奴坊挑人。具体要人做什么,梵果姑娘适才并没有交代清楚,但德文公公明白,眼瞅着来的这两位可都是开罪不起的主儿。
于是午膳后,他叫来了辛奴坊所有的人,悉心吩咐道:“今儿下午!韶华公主要来咱们辛奴坊挑奴婢。韶华公主是什么人啊?那是陛下最疼爱的九公主!待会儿都给我放机灵点儿!别一个个儿扯着平日里那副呆头呆脑的蠢笨模样儿,让公主嫌了去!”说着,德文公公坐到身后的椅子上,抓了一把瓜子儿继续道:“也别说公公我没提醒你们。今日谁要是得了公主的眼,那就指定能离开这个不人不鬼的地界儿,可有那不长眼的开罪了公主......怕是连这辛奴坊也呆不下去咯!保不齐乱棍打死,扔到坟岗子里做孤魂野鬼去!都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众人回话道。
“行了!”德文公公摆摆手道,“先都忙去吧!”
“公公~”蓓蓓见人散的差不多了,蹑手蹑脚地走到德文公公面前,往他手里塞了几两碎银子,“劳烦公公给个明话儿,今儿公主是要来干什么呀?我们也好先准备着。”
“整个儿辛奴坊啊!数你聪明、懂事儿!”德文公公一见那白花花的银子,眼里藏不住的笑意,他把银子揣进兜儿里,低声对蓓蓓说,“具体什么事儿,来的大宫女没说。但瞧着意思,是要把人带走的,什么样的活计不比这儿强?待会儿好好表现,别畏首畏尾的!”
“多谢公公指点!”蓓蓓行礼谢道。
沈恬散了会就回到自己的地方继续浆洗衣物去了,还有两三盆没洗呢,天黑前没干完是吃不了饭的。
“阿丑——阿丑——”蓓蓓打老远喊着她的名字跑来。
没错,她现在不是沈恬,是阿丑。
“出什么事了?”沈恬问道。
“我刚和公公打听完了!”蓓蓓兴奋地说,“公主这次来,会把挑中的人带走,咱们终于能离开这个苦地方了!”
“带走又如何?”沈恬并没停下手中的活儿,漫不经心道,“到哪儿不都是奴婢。”
“啧!话不能这么说。哪儿的奴婢不比这辛奴坊有脸?哪儿的活计不比这辛奴坊轻松?能走咱们就得想办法争取!总不能一辈子耗在这儿吧?”蓓蓓激动地劝着沈恬。
“你倒还有些希望。我这张脸,哪个主子会要我。”沈恬望着盆中自己映在水里的脸,无奈地自嘲道。
“阿丑!......”蓓蓓有些恨铁不成钢,“凡事总得争一争不是?我跟你说,跟那韶华公主可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她是如今整个秦宫最得宠的小公主,谁都疼她!你忘了?和亲公主原先就是她的贴身婢女呢......”说到最后,蓓蓓左顾右盼地放低了声音。
和亲公主?!乔可欣!对啊,她怎么给忘了......那韶华公主是乔可欣的主子!如果自己能跟在她身边,那么迟早有一天,就可以再见到乔可欣!到时......
“阿丑?阿丑?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啊......”沈恬回过神,呆呆地回道,“听了......我们一起努力......总要试一试嘛......”
“这就对了嘛!”蓓蓓高兴地一拍沈恬的肩膀,“她又没说要做什么,也许是要后院帮务的宫女呢?那美丑又有什么关系。”
“嗯,说得对。”沈恬心里有事,机械地点了点头。
......
“小的辛奴坊掌事公公德文,见过韶华公主,见过王家小姐。二位贵人长乐无极!”德文公公早早地等在院门口迎接二位贵人。
“公公快请起。”映雪笑着说道,“今日有劳公公了。”
“公主哪里的话!应该的,应该的。”德文奉承着说道,随即伸出手请到,“二位贵人,咱们里头说话?”
“烦请公公带路。”映雪笑着道。
映雪与初晴跟在德文身后,穿过辛奴坊的院子,去了偏殿。院子里许多的奴婢在做苦力,她们经过时,那些奴婢停下手里的活计,瞪大眼睛望着她们。唯独一人,脸上烧伤的严重,看上去像是遭遇过火灾......只有她,认真做着手里的浆洗,头也没抬。
“小的听梵果姑娘说,公主您要挑几个奴婢带回去?”德文让人泡了杯茶,亲自将茶碗递给梵果,再由梵果呈给映雪和初晴。
“是,昭乐宫最近人手不太够。”映雪回道。
“怎么想着来咱们这儿了?”德文好奇道,“内府的人挑的不顺手,那咱这儿的就更上不了台面了!”
“德文公公!”梵果笑着提醒道,“公公还是别问这么多,先把人都叫来吧!”
“是,小的这就去!小的这就去......”德文知道自己多嘴了,连连鞠躬退下了。
不一会儿功夫,辛奴坊的奴婢便全都聚集到了殿前,一个挨着一个,排了四五排。这些奴婢都穿着深灰深蓝色的破布衣服,没什么规制,也不保暖。头发也是乱糟糟的,有的拿布裹上,有的干脆随便梳了。
单看这里,还真不像是皇宫。
沈恬站在第二排,她躲在第一排的人身后,悄悄投出视线观察殿内。坐在正位上的锦衣女子,应该就是韶华公主了吧!乔可欣的主子......那公主十六七岁的模样,却看起来不可一世。果真,能养出乔可欣这样的奴婢,还把她送去和亲的,会是什么好人?呵呵,她变成如今这样,多多少少也有这公主一半的“功劳”在啊!想到这儿,沈恬不禁咬咬牙握紧了拳头。
“阿丑?”蓓蓓见她奇怪,关心地问道,“你怎么了?没事吧?”
“没......”沈恬胡诌敷衍道,“刚刚洗衣服洗太久了,手有些疼。”
“哎——都和你说了,别总这么卖力。”沈恬叹气道,“咱们做的这些,都是伺候主子的下人的,根本就是糟践人!”
“行了,少说两句,被听见就糟了。”沈恬嘱咐蓓蓓说道,蓓蓓赶忙噤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