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尺玉抱着林檎,盘腿坐在纸鸢上,纸鸢高高地浮空,潜龙则绕着纸鸢一圈圈地飞,头还时不时探过来蹭了蹭林檎的脸颊,显得格外亲昵。
灵宝一般都会直观地表露主人的想法,见它一蹭再蹭,九尺玉面无表情地抬手就是一掌,打在了潜龙的龙头之上。
潜龙似乎委屈了一下,化作金光,没入了九尺玉的袖口,凝成金线缠绕。
九尺玉垂头看着怀里这个狼狈的人,有些怜惜地抬手替她散去一身灰尘,细细清理焦黑的长发,只是他清理掉焦黑的那一部分头发后,原本林檎一头浓密齐腰的长发便成了齐肩短发。
“……”九尺玉神色有一瞬间凝滞,带着些心虚。
这一段时间,九尺玉一直都和阮清清、姜从游在一起,他们走的是和林檎一个路线来的青州,只是他们走的是陆路,并没有御风飞行。
这是九尺玉和林檎商讨后的结论,一方面节省灵力,加快阮清清和姜从游伤势的愈合,另一方面希望能追踪一下清平教的痕迹,顺便了解一下如今散修的境况。
毕竟如今各宗都多少出了些事,而清平教更是一颗毒瘤,最喜欢寄生于俗世之间的毒瘤。
从三圣宗一直往西南走,要经过潭谷。
潭谷是除了几大宗门之外,最大的一个修者据点,也是散修们的集市。在此地,凡人受散修们庇佑,却又不受其管辖,通常是和他们和睦相处。
往常,潭谷中会有数目非常之大的散修在此地传法论道,可如今,当九尺玉三人入潭谷时,却发现大街小巷往来的只有凡人,转了几圈都并未见到修者踪迹。
因着想要打探消息,于是九尺玉先安顿了两位伤者入住到客栈休息,随后他就出门了。
街市里隐约能闻到血腥味,在不久之前此地应发生过冲突,但见百姓都面色如常,九尺玉微微皱眉,手指一展,摇着止水便走近了个摊子。
摊主是个卖胭脂的妇人,微胖,面容和蔼,一见九尺玉过来,眼睛都笑成了月牙儿,“大人要买些什么?可是给家里小娘子挑选,可有心仪的花色?”
见九尺玉耳尖微红,妇人便掩嘴笑道:“看大人这样,想来是给心仪的姑娘挑选了,姑娘平时喜好什么?让我来给大人掌掌眼可好。”
“喜欢……”九尺玉垂眸看了一眼摊位上一罐罐的胭脂,踌躇了一下,一时间竟不知道她喜欢些什么。
妇人瞧着他吞吞吐吐,有些拿不定主意,看着九尺玉的神色都带了丝怜爱,说道:“大人这样可不行,不知道心仪之人喜好,那要如何讨她欢心呢?”
说罢,她伸手取了一罐递向九尺玉,罐中胭脂颜色是极漂亮的水芙蓉色,妇人伸出另一只手,指尖夹着片糯米纸,指腹隔着糯米纸沾了沾胭脂,随后抬手伸到九尺玉身前,示意他看。
那罐中胭脂浸染到纸上后,要比在罐中时略淡一些,可色泽更秀美,微微带着香气。
“大人若是拿不准主意,便挑选这个吧,这个花色适合小姑娘,看大人年纪不大,想来心仪之人正是水芙蓉一般的年纪。”妇人笑意盈盈。
九尺玉嗯了一声,开口道:“那就这个吧,我出门出的急,没带银钱,玉佩可以吗?”
他从怀中取了一枚暖玉玉佩出来递给妇人,那玉成色极好,一看便价值不菲。
妇人忙连连推辞,脸上却还是堆着笑,大概是实在喜欢九尺玉,口中说道:“不值当,不值当,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若大人喜欢,送您也不是不可。”
九尺玉坚持,伸手将玉佩轻放在了摊位上,随后说道:“这位婶婶且收好。”
这句婶婶一出口,那妇人已经眉开眼笑,活像是看到亲儿子,她欸了一声,低头将胭脂用一个纸盒装好,又七七八八拿了一堆胭脂口脂放进去。
这一纸盒也算是装了个满满当当,妇人一手摁着盒子,一手托着它,递到九尺玉身前。
“这位婶婶,我有些话想问您,不知您愿不愿意告知。”九尺玉接过她递来的纸盒,轻声说道。
在这位妇人眼里,眼前这位丰神俊朗的高贵公子,端正有礼,修养得当,声音有如环佩玎珰,如何不叫她心生好感,于是她忙应道:“大人您尽管问,若是我知道的,一定替您解惑。”
九尺玉便压低声音,微微朝前倾了身子,头探过了小谭的摊檐,说:“潭谷原先不是有很多仙长吗?怎么如今一个都不曾见?”
这话一出口,那妇人脸色骤变,忙抬手捂住九尺玉的嘴,后觉僭越,便改为拉住他的衣袖,“大人,这话以后不要同别人问起了,问不得。”
“可能和我细说?”九尺玉面露忧色,言辞吞吐:“好叫婶婶知道,我那位心上人,便曾是驻留潭谷的修者,可我已经许久都联系不上她了。”
妇人见不得他忧色忡忡,左右望了一眼,拉着他绕过摊位往另一边走,临走还转头冲着隔壁摊位的大叔喊了声:“老张,帮我看一下摊位,这位大人渴了,我去给他取点水喝。”
那边一脸憨厚的老张笑呵呵地应了声是,摆摆手示意她尽管去。
妇人拉着九尺玉一路穿过大街小巷,最后进了一间宅子,看样子是她的住所,家中有老人在晒太阳,见了他也是笑呵呵地朝着他挥了挥手。
九尺玉欠身回礼,那妇人便更中意他了,端方公子谁又不爱呢?
于是她将九尺玉一路带到了一间十分小小的矮房前,走上前去将门上的锁打开后,伸手推开了门,扭头对他道:“大人您仔细些头。”
说罢,便俯身进去了。
九尺玉跟着俯身走了进去,一抬头,便看到了正南方位摆着个神龛,那神龛是曾经在东都见过的模样,里面供着一尊手执拂尘身穿黄黑格道袍的神像。
神龛里插着三炷香,已经燃尽。
妇人转身,深吸一口气,似乎是鼓足了勇气,对九尺玉开口说道:“大人,并非我要如此躲闪,实在是这些话不能在外面说。”
“还请婶婶细说。”九尺玉朝着她合手一揖,是大礼。
妇人忙托起他,娓娓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