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传令兵扰人的报告每天都在折磨着洪承畴的神经,虽然他是一个文武双全的良将,但碰上麻雀战这种连二十一世纪都还无法破解的绝招,也被打得焦头烂额。
“贼军终于出现大股部队了!”传令兵报道:“现在聚集在北门外,最少有四千人!”
“四千?”洪承畴精神一振,这次终于不再是小打小闹了。他赶紧领着一群心腹手下,同时把分守四门的千户、把总们调了大部份过来,一起来到北门边观望。
只见对面的匪军层层叠叠,虽然阵型乱七八糟,但是数量非常之多,真有四千之众。难不成匪军要来攻城了?从这几天的骚扰战看来,匪军的将领是个多智之人,应该不会莽撞攻城才对,洪承畴心里奇怪地想道。
匪军中驰出一骑,正是谭宏,他跑到距离北城门两百步外,大声吼道:“洪承畴,你敢出来决一死战吗?咱们今天不躲也不逃,就在这城门外的平原上与你决个生死。”
神经,我有城不守,出去和你在平原上决什么生死,何况这些天来,出城的军队没有一只是讨到好的,被贼人各种怪招打得十分狼狈,这城是说什么也不能出。洪承畴心想,匪贼就是脑袋不靠谱,以为装个样子就能把我引出城,他叫来一个副将,吩咐了几句,那副将大声回应道:“无胆贼匪,休想引诱我军出城,城外定有埋伏,我们不会上你们的当,有胆子你们就来攻城试试!”
谭宏嘲笑道:“乌龟胆子官兵,没城的话就不敢打了吗?”
那副将大怒,洪承畴却拉了拉他,笑道:“这是诱敌之计,不要被敌人言语所乱!”
谭宏笑道:“既然你们不敢出来,好,看爷爷攻破你这小城!”他大手一挥,后面的四千人一起呐喊,向前冲来。
官兵们心里一紧,赶紧抓紧了兵器,弓拉满,弩开弦,死死地盯着阎王军。却见阎王军跑到两百多步的时候,突然一停,不攻了,然后哗啦啦潮水一般退了回去。
“看吧!”洪承畴笑道:“就是想诱我们出去,贼子哪敢来攻!传令三军,严守岗位,任何人不得率众出城迎战!”
副将道:“洪大人,贼人这般做作,难不成是别的城门在搞什么鬼?”
洪承畴笑道:“此事当然不可不防,但这白水县城关镇乃是一个小镇,南北城墙之间相隔不远,另外三门只需留少量士兵和斥候巡视,远远看到敌人,我们这北边的部队也来得及过去支援!再者,这里来贼四千,只怕也调动了皂莺能找来的所有援军了,我料定那皂莺也没有能耐调来更多的援军。”
“王嘉胤、闯王、紫金梁三人小心谨慎,患得患失,不可能来帮她。王左挂与点灯子自私自利,也不可能帮她。曹操贪花好色,胸无大志,就算为了她的美色,也顶多出点钱粮兵器,不会派人来帮。愿意来帮她的贼人,顶多只有阎王这一只贼军罢了!”洪承畴笑道:“这个白水王二,倒是最让人看不透的一个。”
此时,在南边的城墙外面,郑晓路、张逸尘、皂莺三人正贴在墙外的死角里,等着信号。谭宏在北门外的虚张声势刚刚一开始,城里就有一队乡民走到了南门。这队乡民都是土生土长的白水人,代代在这城关镇讨生活,因此身家清白没有任何问题,官兵也没有他们从贼的证据。却不知这群乡民早已经接受了阎王军资助的大米,现在充当起阎王军的临时内应。
一群乡民走到南门,向城门走去。守门的士兵赶紧拦住他们,道:“现在正在打仗,你等这时出城做什么?”
乡民们道:“打仗不是北门的事么?我等要出南门去砍柴!”
“不行,现在不能出城!”守卫道:“洪大人已经宣布封城,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出。”
“那我们没有柴烧,怎么做饭”那群乡民开始闹嚷了起来,南城门边立即乱成一团。
“你们要造反不成?”守卫拿出来了大刀长矛,虎视眈眈地盯着乡民。
这群乡民却撒赖道:“既然不让我等出城,那我等在这里放鞭炮总行了吧?吵不死你们这些天杀的。”那乡民一边说着,一边还真拿出了一把鞭炮,就在南门口边上“噼里啪啦地”放了起来。
响声一起,众军士都忍不住转头去看那鞭炮,这种突如其来的响声,最容易引得人分神。便在这一瞬间,躲在墙外的张逸尘左手提着皂莺,右手提着郑晓路,提气轻身,有如一片落叶般飞过了低矮的城墙,落进了城内。别说落地无声,就算是有声,也被鞭炮声掩盖了。
一过了城墙,三人立即矮着身子,钻进了那群闹事的乡民之中。三人一个腰挂镰刀,一个手拿草叉,另一个一看就是村姑,进了那群乡民之中顿时如鱼入水,不见了踪影。
皂莺深深地看了张逸尘一眼,叹道:“好俊的功夫,上次在五巴山见阁下接箭,我便对阁下的功夫深怀敬佩。在你手上,我只怕走不过二十招。”
张逸尘淡淡一笑,道:“过奖了,这功夫不提也罢,我对上阎王大当家,还一次都没赢过。”
皂莺倒抽了一口凉气,又拿眼睛去瞪郑晓路,不敢相信地道:“这赖皮能有这么厉害?我看他贼眉鼠眼,眼露淫光,一看就不是潜心练功之人。”
我晕,你这女人,我不就是上次说了句“笨女人的手指不值钱”,又说了要扔下你跑路一类的,你用得着这么损我么?我练马家枪法那可是非常勤快的。郑晓路嘿嘿笑了两声,也不辩解。
这时,乡民中靠过来一个人,低声道:“是王大当家的人吗?”他问的显然是白水王二,郑晓路赶紧点了点头。
那乡民道:“跟我来!”言罢当先领路。郑晓路三人赶紧跟上,这白水县的城关镇极小,但是因为地势不平,所以上坡下坎,非常复杂,七拐八拐,转了许多街角,来到一座县衙对面的房子里,那乡民道:“人都关在对面县衙的大牢里,听说有三百人呢!不知道是哪位当家的失陷在这里,王大当家为什么要救他们?”
郑晓路给了那乡民一大锭银子,笑道:“是王大当家的朋友,所以必须得救,这事情多亏你了,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吧!”
那乡民点了点头,道:“王大当家的事就是小人的事,一会儿你们救人时,我会带些乡亲们帮忙制造混乱。”
“别,会害你们丢了性命的!”郑晓路认真的道:“你们躲好就行了,千万不要出来。若是有心随我们去,可以把房子烧掉,事后再出城来找我们就行了,只需一直向北,走进黄龙山深处,自然有人来接应你们。”
那乡民应了一声,转身去了。
皂莺见郑晓路神通广大,居然早就在城关镇里埋下了眼线,禁不住奇道:“你是怎么弄来的这些乡民帮你?太奇怪了!”
“笨女人,这里是白水县!”郑晓路道:“我是白水王二!在这里我就是如鱼得水。”
“那你刚才干嘛要说自己是王二的手下?直接说自己是王二,不更好?”皂莺奇道。
切,我又不是真的白水王二,要是这些乡民认识真的白水王二,穿了帮的话,他是帮我还是要杀我,那就说不清楚了,郑晓路心里腹腓了一番,走到房子的门口,拿出一块石灰,在门上画了一个白圈!
“这又是做什么?”皂莺道:“刚才那个乡亲不是说了吗?我的弟兄们都关在县衙的牢里!我们直接杀进去吧。”
“三个人冲进去杀一衙门的人再冲出来?”郑晓路道:“亏你想得出来!唉,你这人确实是个笨女人,这辈子也就只有带几百弟兄的命,成不了大事”。
“我们有时间慢慢来吗?”皂莺没好气地道:“北门外的军队只是详攻,迟早被洪承畴看穿,到时他出城追杀,你的部下只怕要死伤惨重。”
“哈哈,他不敢出城的。你以为我这么多天的麻雀战白打了吗?”郑晓路笑道:“有了前车之鉴,他说什么也不会出城。”
这时对面的衙门里走出来一个衙役,看了看对郑晓路画在门上的白圈,便低着头走了过来,敲了敲门,低声道:“天王盖地虎!”
郑晓路笑着应道:“宝塔镇河妖!”
门外那人刷地一下钻了进来,道:“是王大当家的人?”
嘿嘿,这个暗号我从小就想试试,现在终于派上用场了。郑晓路将他迎了进来,道:“正是,里面情况如何?”
那衙役道:“知县谢愽文在偏厅里,衙门里有二三十个衙役,大牢在地下,牢头加上看守有二十人。这三百弟兄关了好几天了,也没吃什么东西,个个都有气无力的。”
“看来直接杀进去也把他们救不走,得让他们吃顿饱饭!”郑晓路沉声道:“那就得从谢愽文身上下手了。你先回衙门里吧,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一会儿免得兄弟们误伤了你。”那衙役点头去了。
皂莺奇道:“这个衙役你是怎么弄来的?奇怪了!衙门的人你也使唤得动?”
“嘿嘿,任何体制里都有驻虫,只要能给他们足够多的利益,就可以让他背叛自己的衣食父母。”郑晓路笑道:“何况,我们只是要救人,对这衙役来说又不是什么关系切身利益的大事,人被救走或是被砍头,对于他一个小小衙役来说,没什么差别。”
“但是人被救走的话,衙门里的人会被问个失职之罪吧?”皂莺问道:“他怎么就肯帮你呢,我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