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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你这孩子,明天还有戏要拍,巴巴的跑回来作甚?”

老太太笑得见牙不见眼,嘴里却说着言不由衷的责备话。

“家里的饭更香嘛~您看,我这都瘦成什么样了?您要是疼我,就该盼着我天天回来才是。”

不管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林艺都亲缘淡薄,这也让她养成了表面温和实则冷淡的性子。

可她心底对感情却是十分珍视的。

对她不好的,她不会放在眼里,一旦有机会,还会下死手,对她好的,别人对她一分好,她就恨不得还十分。

以前她亲近肖家人,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肖延。

肖延是她看中的丈夫,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和他在一起,那她就把他的家人当做自己的家人对待。

他不在家,她就该帮他尽孝。

她希望自己可以成为一个好媳妇,与婆家人和睦相处。

时不时上门看望,逢年过节陪在身边,有什么好吃的好用的,也时不时拎一些上门,就像别的孝顺媳妇所做的那样,甚至更加体贴更加周全。

肖家人对她极好,就像当年李凤霞待她一般,哪怕刚开始她内心还有所保留,所作所为大部分都是因为身份所限,日子长了,真心接受了,就会掏心掏肺。

前阵子全家出动给她撑腰,让她内心的感动突破临界值。

她决定不再恪守礼仪保持那适当的距离,而是尝试着真正的成为这个家庭的一份子。

以前的她会尽量展现自己完美的一面,好让所有人都喜欢她,以后她则会尽量展现自己真实的一面,让自己发自内心的喜欢所有人。

以前她把自己当做客人,哪怕有空闲时间也不愿意来得太频繁,就算老太太经常打电话叫她来,她也矜持的保持适当的上门频率,生怕被人小瞧了,如今她把这里当自己家,就每天都盼着回来。

家里有保姆,大哥二哥平时都回自己家,她回来也不用做什么,就陪着肖建国两口子,以及老爷子老太太说说话。

那种家的感觉,让她分外沉迷。

外面下着大雪,屋里一片暖融融,红艳艳的橘子皮放在暖气片上,热气蒸腾,橘子皮散发着阵阵清香,比什么香水儿都提神。

老太太坐在窗边沙发椅上,戴着老花镜拿着针,正在给一只黑面布鞋上鞋面,林艺抱着抱枕坐在她边上,手里正小心翼翼的剔着橘瓣上洁白的橘络。

“我倒是巴不得你天天在家陪我呢!有你这小甜嘴儿陪着,我饭都多吃一碗,可这好几十公里天天来回跑,去了剧组还得干活,也太累了!”

林艺的改变,老太太都看在眼里,但她心里明白,却从来不说。

感情都是相互的,我对你几分,你对我几分,虽然不好用语言描述,心里那杆秤却是精准得很的。

林艺的家庭环境,让她养成了情感保守的性子,想要完全接受一个人并不容易,如今她们一家能彻底打开她的心扉走到她心里去,老太太很高兴。

人老了,就喜欢一家人亲亲热热的。

“您就当我每天都要出去上班不就行啦?叔叔阿姨还有哥哥嫂嫂他们每天上班不也得半小时?要是堵车,和我也差不多了。我有车可以开,来回都方便得很,比起住剧组,舒坦多了~这部电影是运气好,正好在北京拍,要是以后去了别的地方,我想回来这么勤还没法子呢!来,奶奶,您吃橘子,我来帮您把这鞋面儿弄好。”

老爷子思想比较守旧,就算和老太太感情好,也做不出每日陪着她的事儿来。

老爷子每天起来,除了盯着俩孩子锻炼,就是出去找朋友下棋喝茶,其他人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老太太一个人在家,其实非常寂寞。

尤其是冬天,害怕天冷感冒,她很少出门,闲着没事儿,就在家里给老爷子做布鞋。

一针一线,就像年轻时候那样。

如今肖家不缺那双鞋,缺的只是那一份几十年如一日的真情。

每每看到老太太坐在窗边老位置做鞋,林艺就心里宁静无比。

她希望自己老的时候,心中也能温情长存。

“你吃吧!等我把这只鞋做好,你再给我剥一个~这活儿看着简单,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你爷爷穿惯了我做的鞋,换了人做他穿不惯。”

林艺也不坚持,笑眯眯的把橘子掰了吃了起来。

可能是气氛正好,可能是上了年纪喜欢讲过去的事,老太太突然来了兴头,一边咬着牙勒紧手里的麻线,一边回忆当年:

“当年可不像现在,上哪儿都能买到新鞋,那会儿正是战乱,能穿上一双结实的布鞋,已经很了不起了。

“我们家富裕,我又是嫡支嫡出的小姐,你太奶奶对我一向严格。别的我不敢说,女红却是从小就出色。

“那一年啊,红军从我们家路过,你爷爷年纪轻轻,就是个不大不小的军官了,一大群人,他走在最前头,可真是威风得紧!

“那会儿我还小,就在大门后头偷偷看,你爷爷年轻时候长得可好看,让人一看啊,就忍不住多看几眼,结果往他脚上一瞧!嘿!一双破布鞋,脚趾头都露在外头!”

老太太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见林艺没反应,一抬头就见她红着脸出神!

到底上了年纪,心里一高兴,不小心就把年轻时候的事儿说出来了,见林艺这样,她也忍不住有点不好意思,老脸一红,后头的话立刻吞了回去。

“奶奶,您觉得我也给三哥做双鞋怎么样?”

老太太正尴尬呢,就听到林艺隐隐带着激动的声音,顿时哭笑不得。

“你们年轻人都习惯买现成的,你每年给他寄了多少吃的穿的啊!哪儿还用得着给他做鞋?!再说你工作这么忙,哪有时间做这个?”

肖家虽然人多,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做,只有一个林艺,总是耐心十足的陪在她身边,陪她说话,听她唠叨,老太太心里清楚这孩子心善,对她就更是亲密几分。

听到她想给自家孙儿做鞋,虽然鞋子还没影儿,可这份心已经足够了。

见林艺眼里闪着光,恨不得立刻动手试一试,老太太知道这孩子手巧,没工作的时候喜欢宅在家里做手工,可还是舍不得她辛苦。

如今的年轻人都买鞋穿,谁还耐烦一针一线的纳鞋底缝鞋面啊!

“你非要做点什么,就做双鞋垫吧!反正不管什么时候,鞋垫总是需要的。上次你帮我做的那个就挺好。”

老太太不把她当外人,言语之间没有客套只有亲近,林艺自是分辨得出。

“那成!我现在就开始做!今晚就能做一双!回头多攒几双给他寄过去!”

今年肖延没法回来过年,不止老太太惦记着,林艺也惦记着。

她巴不得肖延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等等,我去把鞋样儿找来,再找件旧的秋衣。”

老太太将手里的麻绳打了个结,剪刀“喀嚓”一下收了线,立刻起身回屋找东西去了。

林艺也跟着她去。

等把东西找出来,两人将鞋样儿秋衣铺在茶几上剪的时候,苏医生回来了。

往日里苏医生一向话不多,回家以后大部分时候都捧着医书看,今天却难得带着笑进门。

“姨,您这是遇到什么好事儿了啊?”

能让她这种冰山脸笑着进门,一定是有大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