述律平接了过来,两份契约书皆是用汉文和契丹文书写而成,一模一样。
她仔细研读了汉字部分,又对照了契丹文,韩越宴果然向之前她提出的那样,所有卖蜀锦的商家,需要抽取一层收益的收益按月存入述律平在钱庄的账户,不能拖欠,如果拖欠或者是弄虚作假,一经查出,会赔偿十倍的损失。
契约书很是苛刻和严谨,足以看出韩越宴的诚意。
述律平把契约交给耶律曷鲁,让他看看有没有异样。
耶律曷鲁果然是严谨之人,看罢问道:“契约书上提到商家是否包括在中原的?”
韩越宴点头,说道:“自然是,你们要是不放心,我可以在上面加一下。”
他拿起毛笔细细写好,吹了吹,交给述律平和耶律曷鲁看。
述律平最后核对了没有问题,便在下面签上自己的名字,韩越宴也是如此。
签完名字之后,述律平自另一个袖中拿出一个黄色信封交给韩越宴,说道:“这是制造蜀锦的方法,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继续联系林氏医馆的林大夫。”
韩越宴点了点头。
述律平起身与韩越宴说了几句客套话,便准备离开,刚走到门口,便听到身后的韩越宴说道:“如果那位妇人知道你将技艺广而告之,泉下有知,会愿意吗?”
述律平感觉韩越宴很是关心六娘的样子,难道跟六娘有什么瓜葛。
“我的这位朋友心胸宽广,如果她知道自己的技艺发扬光大,一定会很开心。”
韩越宴低声说道:“希望如此。”
述律平已经扶上棕色大门的手顿了一下,终究没忍住,转身道:“韩先生,在下懂一些医术,可否让在下给你把脉。”
韩越宴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不置可否,却用行动告诉述律平他的回答。
只见他坐了下来,伸出右手放在桌案上。
述律平折了回去,坐在他的对面,伸出食指和中指,轻轻搭在他的脉搏上。
他的脉搏嘈嘈切切,又急又乱。
“韩先生,可否伸出你的舌头让我看看。”
待看完之后,述律平又看了看韩越宴的面相,顿了一下,正想说话。
韩越宴抬手顿了一下,阻止我说话,说道:“夏梦你带这位壮士在门口等一下。”
耶律曷鲁自然不会听他的,我转头说道:“你在外面等我,我一会儿出去。”
耶律曷鲁仍旧不愿意离去,直到我又说了一遍,他才离开,将门掩上。
眼下房子里就剩我们两个人了。
韩越宴看着述律平,说道:“公子有话尽管说。”
述律平说道:“不瞒先生说,你有先天性心疾。”
韩越宴并不吃惊,看来已经有人告诉他这一病情。
“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根治。”
韩越宴眉头挑起,眼睛空灵,暖暖的阳光落在他的脸颊上,美到极致。
“公子如果信得过我,我便为公子开一个方子,能够循序渐进地治好心疾。”
韩越宴说道:“你真这么肯定?”
述律平说道:“我身边有人得过类似的病,就是利用这种方法治好的。”
“好。”
述律平来到书案跟前,提笔写方子,淡淡的墨香飘荡在鼻尖。不一会儿,药方就写好了,她吹了吹,上面的墨迹基本都干了,这才递给韩越宴。
转头正看到韩越宴正看着自己,眼神中带着沉吟、深思,述律平并不为意,将药方递过去,便跟他告别了。
回到宫中,已经到了下午,述律平有些累,竟然躺在温暖的马车上睡着了。
梦里面有一个面目狰狞的人,正拿着刀在后面追赶爹爹,不管她怎么嘶吼,却喉咙干哑一点都发不出声音,不管她怎么使劲,脚步挪不动半步,真是又急又气又怕。
突然感觉有人轻拍她的肩膀,有一个声音说道:“平儿,本汗在这里,别怕,别怕,嘘——别怕……”
述律平慢慢睁开眼睛,入眼的是阿保机焦急的神情,是他抱着她,是他在说话。
她内心充斥着欣喜,比任何时候,都更想见到他。
她想都没想,撇了嘴,伸出胳膊抱住了他低低地俯着的脖子。
阿保机浑身僵住,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抱她,之前都是他强迫,他强吻,像今天如此主动还是头一遭。
他内心充斥着欣喜、担忧、彷徨……所有的情绪都一股脑儿涌了进来,让他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患得患失的感受。
阿保机更紧地抱住她,坐直身子,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好像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乖,别害怕,本汗在这里,本汗会保护你,别怕……”
阿保机真的是担心了,嘴里重复着这几句话。
他从来没有爱过一个女人,也不知道爱是什么滋味。他三十年的生命里都在带兵打仗,甚至都没有时间想男女的问题,所以他一味的认为自己在男轻女爱方面有点问题,但是并不觉得这是缺陷,反而让他更有精力去投入到自己理想抱负中去。
他对任何女人没有需求,直到怀里这个女人的出现,打乱了了他一贯的冷静沉稳老练狠毒,他会因为她的忧而忧,喜而喜,因为她不爱自己而气得发狂,也会因为她稍微对自己的温柔而高兴一天,情绪随着她大起大伏。
他是爱她的,也是唯一一个爱上的女人,只是他不知道这份爱会有多坚韧,还不知道他爱得有多深。
他没有爱过女人,更不会安慰人,所以一遇到他在自己怀里颤抖的哭泣,便手足无措,语无伦次,感觉特别前所未有的无助。
他戎马疆场,任何战事、险情对于他来说都是小事一碟,处理起来如鱼得水,可是却在这个小女人面前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挫败感。
就比如现在,他会语无伦次地说着重复的话,着急、苦闷、担心紧紧地攥住了他的心,让他几乎没有办法呼吸。
述律平在阿保机温暖宽阔的怀里冷静了很多,也终于从噩梦中彻底回到现实,她松开了胳膊。
阿保机放开她,仍旧把她抱在怀里,低头看着她,她的脸颊红红的,眼中还有勒痕,脸上也湿漉漉的,但是却平静了很多。
“做噩梦了?”
述律平点了点头,抬手整理了一下额前有些凌乱的虽然,吸溜了一下鼻子,刚哭完,整个人畅快了很多。但是心里面依旧沉沉的,似压着千斤重的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