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我正在埋头作画,因为太认真,阿保机是怎么进来的我都不知道。
“在画什么?”
直到他说话,我才注意到他的存在。
“没画什么。”
我正想收起画卷,却被他按住了手,他的手冰冰凉凉,染着外面的风霜。
我挣扎了一下,没能挣脱,便任由他握着。
阿保机细细看着展开的画卷,上面是一个少年扬鞭放马的画面,周围荒草莹莹。这是我去马场看到的情景,觉得那人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很有感触,便画了下来。
“喝酒了?”
我向后退了一步,说道:“没有。”
我们两个难得能够这样平静地说话,阿保机似是很高兴,说道:“一身的酒气。”
“我从中原带的,你要不要尝尝?”
他抬眼看我,那深邃的眼睛好似要把我看穿,我本就心虚,脸有些红。
就在我以为他不会答应时,却听他说道:“给我倒一杯。”
我给他倒了一杯酒,手有些抖,洒出了一些。
阿保机捏着我拿杯子的手,说道:“你这般紧张,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下了毒。”
“你……我没有。”
阿保机嘴角含笑,就着我的手把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他一使劲,我就坐在他的腿上。他温热的气息,让我整个脸烧了起来。
“果然是好酒。”
“你要不要再喝一杯?”
“好。”
我颤抖着又给他倒了一杯。
“喂我。”他面目含笑,耍起无赖。
我把杯子递到他嘴边,他喝了进去。而后便摇了摇头,说道:“这酒后劲儿真大。”
我顺势说道:“那你要不要上床休息一下?”
“好。”
我将他的胳膊放在我瘦削的肩膀上,颤颤巍巍地把他扶上床,他真的好重。
刚到床边,阿保机便直直地倒在床上,同时把我搂进怀里,脸就贴着我的头顶。
我费了半天劲才从他的双臂中挣脱开来,浑身已经出满了汗。
我叫了阿保机几声,看他确实没有反应,就赶紧到屏风后面换了衣服。在此期间,我一直感觉有一双冰冷的眼睛在某处盯着我,让我头皮发麻,我不得不出来确认,阿保机睡得跟死猪一样,这一定是我的错觉。
我换上侍女的衣服,又往脸上胡乱涂了些斑斑点点,确认没有人能认出我来了,这才从柜子里拿出包袱,里面有两身替换的衣裳,还有修浚从中原给我带的珍贵的药材,再带了些银票,其他的一应没有带。
吹灭了灯,身处在暗中,见院中没有任何风吹草动,我便悄摸摸从房中出来。
早在晚膳之前,我便在饭食中加了蒙汗药,而且是很重的计量,他们一时半会儿应该醒不来。
悄悄出去,打开寝宫的门,已经有人在那里接应,是萧敌鲁的人。
向我传信的人是萧敌鲁的妻子念珠儿,上次将修浚的信带给我的也是她,所以我毫不怀疑地相信了她。
从破庙事件之后,我便迫切地想逃离契丹,尤其是阿保机夜夜宿在我的宫中,我真担心上次的事情会重演,我害怕极了,所以要孤注一掷。
出了皇宫,我便骑上早已经准备好的马。接应的人向城门看守交涉事情的时候,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生怕会有什么闪失。
好在一切还算顺利,当城门大开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一切都太顺利了,顺利到让我怀疑是不是陷阱,可是周围并没有异常,所以我激动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终于离开了上京,我驾着马一口气跑了好远,才勒住缰绳,回身看远处那团阴森的黑影,那繁华的皇城,在这黑夜里,也不过是个暗影罢了。
我终于逃出来了!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本已经陷入黑暗的皇城,突然亮起灯来,城门大开,里面似是有千军万马向外奔出来。
我暗叫不好,拨转马头,飞奔而去,可是还没有等我跑出去多远,四处火把便亮了起来,将周围照得如同白昼。
周围都是全副武装的士兵,皆穿着契丹服饰,我以为是被阿保机抓了一个现行,可是仔细看去,看来不是。
那些人跟阿保机所带的士兵,穿着并不相同。
身后突然响起震天的喊杀声,来自皇城的军队和周围埋伏着的军队混战在一起。
这进一步让我确定,包围我的应该是阿保机的死对头,可是这些人的首领,生得人高马大,眉宇间,我竟然感觉跟阿保机有些神似,难道是阿保机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