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直起身子问道:“为什么?我一心只想救你。”
芸妃露出狰狞的笑容,因为笑得过于用力,一颗小脸满满透出红丝。
“呸!我宁愿死,也不要接受你的善意。”
我惊得退了一步,差点就要踩上一片杯子的碎屑,要不是阿保机扶住了我,我的脚肯定受伤了。
我看向芸妃,她脸上的伤感再明显不过。
“为什么?我并没有得罪你?”
“只要你是他的女人,有他的宠爱,就得罪了我,哈哈哈哈……”
嫉妒已经让她走火入魔。
出了芸妃的寝宫,我裹紧了披风,转头看向那高高的楼宇,一阵风吹过,甚至要把那楼宇吹得东倒西歪,我闭上眼睛,又睁开眼看,它还在那里,坚固无比。
“还不走?”
阿保机已经离我有十几米远,站在那里,转身看我,满脸的不耐烦。
对于他的臭表情,我早已经见怪不怪。
我踱步到他跟前,低着头没有看他,只看到他那镶看玛瑙的黑色靴子。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轻易相信一个人。”
我心情低落,不想理睬任何人,听他这般说,更是心情糟透了。
让芸妃从一个美丽的女人,变成疯魔的罪魁祸首,竟然如此轻松地点评着别人,这让我替芸妃感觉到不值。
一个女人在什么情况下会落到一败涂地的下场,就是像芸妃这样,爱上一个没有心的男人。
我不服气地看向别处。
这副表情彻底激怒了阿保机,他抬手扭住我的下巴,逼着我看向他。
他面容清冷,严肃冷漠。
“我真想撬开你的脑瓜,看里面究竟装了什么。”
他的手指越来越使劲,疼得我眼泪都掉出来了。
我本来心情就低落,被他这么一弄,泪水跟泄了闸的洪水一样,喷涌而出。
我哭道:“我就是学不会勾心斗角,我就是容易相信人,我也想变得有城府……可是我就是做不到,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透过朦胧的泪水,我看到阿保机流露出错愕的表情,他缓缓松开了手,甚至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一定是我的错觉,高高在上的阿保机怎么会手足无措?杀伐果断的阿保机,怎么会手足无措?
阿保机见我情绪没有那么激动,啜泣也不再厉害,便说道:“好了。走吧。”
跟着阿保机还没有走出几步,便听到有人从芸妃的寝宫噔噔跑了出来,噗通跪倒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哭道:“主子殁了——”
怜悯的情愫紧紧攥着我的心,生疼。
我特意看了一眼阿保机,他的面上没有任何的神色,甚至连一丝悲伤惋惜的表情都没有。
怎么的铁石心肠才能做到他这一点。
人常说帝王最无情,果然是这样。
阿保机看向我说道:“怎么?又想说我是魔鬼?”
我表情微愣。莫非他真的会读心术。
阿保机边走边说道:“还不快走?”
满脸的不耐烦。
到我的寝宫门口,阿保机站定,长身而立,皎洁的月光从天空中一泻而下,将他挺拔英俊的影子照得长长的。
冷风呼呼刮着,墙边几株枯草瑟瑟发抖。
我以为他会进去,没想到却停了下来,倒是令我松了一口气。
我垂头丧气走到他跟前,远远站定,等着他说话。
“离我那么远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我心里只想说:会。
我向前走了一小步。
他似乎不耐烦了,鼻中喘着粗气,一下子把我拉到怀里,一只手环着我。
我抬头看他。
他眼睛黑黑的亮亮的,看得我心惊肉跳。
“就这么怕我?”
刚有一个女人因为他殒命,而他却这样坦然地跟另外一个女人你侬我侬。
我的心冰冷,芸妃没了,之后的每一天日出日落,每一片浮云都将不得见。真的很好奇,人死了会是什么感觉,是不是像睡觉一样,永远长眠下去。
人死的那一刻又会想到什么呢?
自从来到契丹之后,我经常会想到死,可是又不能死,也不想死,我只想在我有生之年能够再回到中原,见到我想念的那些人。
“在想什么?”
阿保机轻拽了我的头发一下。
我摇了摇头。
“进去吧。”
“嗯。”
阿保机应该是没想到我会这么听话,实在不是因为我听话,而是因为我真的累了,倦了。
正待我举步离开,阿保机突然把我拽进怀里,在我脸颊边亲了一下。
他的胡子虽然短,却很扎人。
我一下子便躲开了,捂着脸看他。
他竟然露出笑容,在夜色中能看到两排洁白的牙齿。
“别忘了上药,进去吧。”
我再没有停留,向寝宫大踏步走去,至始至终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