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睡,睡!
苏成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有一天自己居然清醒的时候少,睡眠的时候多。
清醒与昏睡的时间比例简直触目惊心,而且找不到任何有效的途径缓解。
困倦总是不定期而来,他每次挣扎,但最后总是不能逃过。
而且,从抗拒,到无奈,到适应,到现在的趋之若鹜、沉浸其中,转变可谓巨大,但过程又自然而然,让苏成奇怪,最开始的挣扎到底因为什么,他是灵,沉睡就是补全,就是生长,就是消化,就是壮大。
然而,巨龙能够因为沉睡而自然的壮大到颠覆时期,这个世界的荒兽因为沉睡,可以一阵强大,并且还触摸不到上限,他作为灵,却不可以。
沉睡说到底,只是消化,只是将之前吃进肚子里的“食物”转化为自身的能量,一但“食物”消化殆尽,这种沉睡就无以为继。
这次醒来,苏成就很恼火和焦躁。
来自族人的联系由最开始的十几道,增加到现在的几十道,信念的汇集就像偶尔落下的一两滴水汽,量太少了,打湿不了地皮,满足不了他那日益庞大的胃口。
小心谋划、积极经营的时间已经有了一年,最近一次的检校(挑选归化民),今年族人流逝的比例最低。
暂时稳住了自己的基本盘,改革的诸项措施,慢慢的呈现出应有的效果。
一切都按部就班,一切正在好转。
然而,苏成却等不及了,这次醒来他就准备做点什么。
一个清晨,他冒险离开祠堂的地下空间,转移到飘荡在山顶的图腾旗上,寻找可以暂时承载灵体的目标。
片刻之后,就有了收获。
一只盘旋在空中的雄鹰,不知为何,突然像断线的风筝一样飘落,在接触到图腾旗的瞬间又飞腾而起。
飞翔的姿态摇摇晃晃,两扇翅膀扇动的急促而又凌乱,好一会,才找到正常的飞行效率。
趁着风,最大限度的张开两扇羽翼,苏成滑翔着降低高度,引得地上小动物一阵惊慌失措的躲避。
巡视一下自己的领地吧。
苏成这样想着。
十几处山寨,散落在祠堂所在的小山周围,起伏的地势落差不大,族人的农田就分布在一个个丘陵之间。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清晨的阳光下,凉风习习,大量族人走出家门,扛着各种农具,向公田,向私田走去。
鸡犬争闻,孩童们郎朗的读书声透着勃勃的朝气。
几十道“信仰”联系中,一滴温暖的粒子从一座学堂的方位飘来,苏成凌空辨别了一下方位,飘荡下去。
这座学堂不大,却有一百多名蒙童,三十多岁的塾师是一位山下的领民,正一笔一划的指导学童习字。
蒙童和塾师都不是“信仰”的来源,来源守候在门口,正一脸不耐的等待。
“……今日讲古,你们想听听什么?”
塾师拖堂了,瞥了眼门外的等候的人,嘴唇一翘,一个不屑的微笑隐没下去。
“仙师,仙师,还有登仙……”
好几个蒙童扔下笔,迫不及待的嚷嚷。
“那好,今日就说登仙!”塾师撩起长袍的下摆,回到课案后,施施然的坐下,抿了口茶润了润喉咙:“话说远古蛮荒时期,荒兽肆虐,天灾不断,人类愚昧、懵懂不堪!”
“当时,你们的先民伐木而居,烧荒犁地而生,饮血茹毛,相互之间战乱不断。”
“又有所谓的淫祀,躺在族群身上生食血肉,吞食魂魄,寄名所谓的供奉!”
“千万年,茹毛饮血还是茹毛饮血,所谓的馈赠,不过是诸多的淫祀从血食中丢过来的几根肉骨头罢了。”
“……血脉至亲,献上的心肝、魂魄,换来的不是平安喜乐,不是繁衍茂盛,而是族群固化,人口凋零。存世之人愚蒙、凶蛮,成日就想着取悦淫祀,就算不能有肉骨头啃,起码也要争取一个献上肉体和灵魂的‘荣誉’,如此,后裔得以庇护和保全,自身又和所谓的大灵融合,生生世世,真是妙不可言。”
蒙童们听得迷迷糊糊,塾师也不是对他们讲的,而是针对等在门外的这一位。
他不知道,苏成已经因为他的讲述而怒火万状,杀机如有实质,透过锐利的鹰目闹闹的将之罩定。
而门外的老人,也是在愤怒中强制按耐,像是对塾师顾忌万分。
“所谓的生灵涂炭不过如此!”
“又一年,一位所谓的灵,在机缘巧合中,窥的一丝大道天机,看到了一瞬诸天万界,由此而生出极其可笑有可悲的妄念。”
“这位灵第一次超出此界,一丝触角进入另一界的凡间,阴谋发展。”
“可惜,黄鼠狼进入篱笆院,还没来得及偷鸡,却惊动守护门户的猎狗,主人出现,狼狈逃窜,却也被抓住蛛丝马迹,顺着他留下的鲜明痕迹,找到了他的巢穴。”
“后来你们都知道了,此界被发现,稷下书院到来,因此,此界就换了一个主人,也就有了仙人,也就有了登仙。”
“现在尔等每日所食,所思,所存世之根基、源泉,都是仙人带来的,你们应该庆幸,应该感恩,不要学什么回归,道什么传统,须知,传统是吃人的,回归迎来的不是救世主,而是吸食血肉的寄生虫……你们可明白?”
听到现在,受塾师身上的气机和凛然语气所感,所有的蒙童已经噤若寒蝉:“知道了,先生!”
塾师洒然一笑,收起课本,夹在腋下,“好自为之吧……勿谓言之不预也!”
苏成苦苦抵抗就此扑下去冲动,正要振翅离开,却听冲进学堂的老人迫不及待的一声嘶吼:“你们这些小子,不要听他的胡言!”
“先民荜露蓝蒌、披荆斩棘,才有我等今日,尔等切不可听这些狂乱之语。”
“黎伯,先生刚刚讲的是我族的历史么?”
一个童子这样喊道。
黎伯张嘴欲言,却深有顾忌,最终只能颓然一叹,“都坐下,今日的族学我们讲……”
苏成冲上天空,鹰目四顾,片刻就找到了塾师的踪影,振翅于飞的刹那,警兆乍现,宛如彻骨的冰寒,将之内外浇透。
清醒过后,他首先想到的不是警兆所预示的危险,而是自身的不妥!
好厉害的改造!
真是润物细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