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不看看这次被起诉的是谁。”中年女编辑手里一边噼哩叭啦地打字,一边嘴上也不闲着。“是炫彩广告唉。你应该是刚毕业入行没多久吧?这炫彩广告的劳动关系官司都已经打了好几次,从来都没输过。
有人猜测是不是在法院有人,判案不公?人家可以把全套的庭审录像、文档证据都摆出来。如果有人认为有什么不公,欢迎提出——一点都没在怕的。”
“那就说明还是炫彩的律师团队强?”年轻记者追问道。
“那可不。在这方面炫彩可是老油条了。”另外一个记者说道。
“你看今天来递交起诉书的俩人。”另外一个中年记者道,“那个代理人,叫什么肖空的根本就不是专业律师,他能懂什么叫打官司?和他一起来的那个唐律师,一张娃娃脸,一看就知道也是刚毕业没多久,估计也就是跑跑腿,还在攒经验呢。”
“这个案子啊,八成还是炫彩赢。那两个当事人也是傻,估计不知道被怎么忽悠了,就相信这俩生瓜蛋子也能打赢和炫彩的官司。将来打输了官司,有他们哭的时候。”一个上了岁数的记者最后总结道。
炫彩广告的办公室里,卢玮又度过了憋屈的一天。
自从和公司之间的矛盾白热化以来,卢玮在公司的地位直线下降,周遭同事对他的态度也每况愈下。卢玮几乎每天都是咬牙忍住度过,用“度日如年”来形容一点儿也不为过。
卢玮总是在心里告诉自己:“再忍一忍,等打赢了官司就扬眉吐气了。”
然而另一方面,卢玮又对肖空有没有能力打赢这场明显不对等的战争没有信心。毕竟肖空这个法律小白要挑战的是老奸巨猾的炫彩广告法务部。
每次卢玮想起胡总监那张狡诈的脸就不寒而栗,有一种想要认命,让肖空停止准备起诉的冲动。
卢玮原来位级总监级别,坐一间单独的办公室。现在不仅早就搬出了单独的办公室,级别也沦落到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指使的地步。
而且似乎指使他已经成了向公司的管理层显示自己站队正确的方法,越是指使卢玮做粗笨的活,对卢玮越挑剔,似乎自己就越是和公司一条心。
“卢玮,你去给我拿一下快递,快点!”
“卢玮,我点的外卖在门口,你去给我拿一下!不要磨磨蹭蹭的!”
“卢玮,明天做活动用的展板到了,你去地下车库给搬上来。明天再给拿到展场去!”
“原来大名鼎鼎的卢总监做出来的方案也不怎么样嘛。难怪竞标的时候会输。就这个水平也能坐到总监的级别,啧啧,还是早进公司比较好混呐。”
种种刁难、挖苦、嘲讽,如刀子一般刺中卢玮。特别是平时有不少见了卢玮总是点头哈腰的同事,现在态度都有了180度的大转弯。
到后来,卢玮已经完全麻木了,爱咋咋地。别人说啥都已经不能影响到卢玮的心情。
卢玮曾远远地看向骆朴,发现骆朴的境地并不比自己好多少。
卢玮知道,今天是肖空去提交起诉书的日子。一旦公司法务接到通知书,自己在公司的日子也就结束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今天也是他和炫彩彻底决裂的日子。
卢玮从未觉得一天如此漫长。
下午四点,毛洪召集部门全体会议。
等卢玮忙完手头的活赶到大会议室的时候,所有的员工都已经到齐。先到的十几个员工已经在长圆桌旁坐下,后到的几个就靠门站着。
“卢玮,你怎么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没看到还有几个同事还站着嘛?去隔壁会议室搬几把椅子来!”毛洪大喇喇地发号施令。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是。”卢玮只得点头答应。
等卢玮连拉带拽地拖着几隔壁会议室的所有椅子过来,发现正好少一把。
“算了算了,卢玮你站着吧。”
已经四十多岁,在全组中最资深的员工,曾经的客户总监,现在站在一群二十多岁坐着的小伙子、小姑娘中间。
屈辱感油然而生。
毛洪却很享受这种对卢玮的羞辱。
“今天把大家召集起来,是通知大家一件事。”毛洪打着官腔,“公司上半年虽然因为卢玮的领导失败,在投标中失利。但是,公司因为有了总裁、总经理的英明领导,克服重重困难,排除万难,我领导下的三个团队总体营业额上升了3%。”
“哗哗哗哗!”三个部门十几名员工都鼓起掌来。
“毛总英明!”
“毛总带领我们不断取得胜利!”
“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
毛洪摆摆手,制止了员工鼓掌。
“如果有一点点成绩的话,”那还得说是公司领导英明决策。”毛洪道。“为了庆祝团队上半年取得的成绩,犒劳一下大家,我决定下周周末组织一次团建。”
“哇塞!太好了!”
大家更加激烈地鼓起掌来。
“每人交1000块钱作为经费。多了的话就先放在我这里作为大家聚餐的公共经费,少的话再向大家收取。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毛洪一言既出,从无更改的先例。
团建还要自己掏钱?所有人都是一愣,没有了刚才的热情与激动。
“卢玮,这次团建的事你管后勤跑腿。一会儿开完会你就开始筹备,联系地点、订房间、订车、水、餐都是你的事。”毛洪吩咐道。“对了,所有开支你先垫上,开好发票到我这儿报销。”
“毛总,现在是旅游旺季,我估计哪个酒店也容纳不下这么多人。”卢玮尽职尽责道。
“你怎么那么死脑筋!”毛洪终于怒了。“如果酒店没有那么多房间,接待不了,你就和其他行政人员另外找住的地方嘛!实在不行你就别去了!留在办公室看家呗,万一有个什么紧急情况也不至于没人应对。”
“堂堂客户总监变成了在办公室留守的,真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