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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厢内气氛算是轻快。
毕竟在这种场合里,大家都是半人半鬼的玩意儿。
一番寒暄客气结束,姜慕晚坐在椅子上望着对面人。
只听席谦浅笑问道:“上次见宋小姐还是在总统府的晚宴上,今日难得把人约出来了。”
“来来来,我举杯跟宋小姐隔一个,”说着,席谦短起杯子向着姜慕晚而来。
而后者呢?
明显知晓今日是个鸿门宴,若还是傻了吧唧的跟人举杯对饮,那可真如顾江年所言那般缺心眼儿了。
一旁,席谦的秘书端着醒酒壶准备过来倒酒,姜慕晚伸手将掌心放在酒杯上,皮笑肉不笑的将席谦的话给拨了回去:“最近在备孕,医生劝诫不宜饮酒。”
说着,她伸手提起一旁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又道:“席先生若是不介意,晚辈以茶代酒,您看如何?”
姜慕晚的这个理由与借口,实在是无懈可击。
你若说你身体不适。
肯定会有那么几个人冒出来问你为何身体不适,然后,表明自己曾经也有类似的状况发生,喝点酒没问题。
可若说你在备孕。
为了下一代。
这里的人,没一个能开口规劝的。
梅琼和华亚未婚未孕,没有资格。
剩下的就是一帮大老爷们儿了。
自己也没什么劳什子的亲身实践。
他们想劝也不见得能劝的了。
姜慕晚这话说的轻飘飘的,可听着的人却有那么几个不是滋味了。
宋家女悄无声息结了场婚。
没有三媒六聘,没有婚礼,没有婚宴。
首都人近乎都不知晓。
当人们还没有从她结婚的这个消息当中缓过神来,这人今日却亲自说出正在备孕。
此情此景,你会突然想到本是跟你站在同一水平线上的人,一回首之间,已经把你甩在数米开外了。
好像已经跟你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了。
包厢里,有惊愕,有诧异,有难以置信。
但不管是哪种神情,在姜慕晚的眼中,可谓都是极其精彩的。
“宋小姐的速度,一般人还真追不上,”席谦这日本就打着鸿门宴的心思把人请来。
现代社会的鸿门宴,自然不能跟古代社会的鸿门宴相比,没有项庄舞剑,亦没有什么刺杀。
他更不可能在现有中心的法制社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你整个人命出来。
抛开这些酒桌上能干的便是喝酒了,可姜慕晚今日一开口便给挡了回来,席谦没了什么好脸色。
说出口的话也开始变了味道。
“每个人的人生速度本就不懂,我以茶代酒敬席先生一杯,还望您莫要见怪。”
她四两拨千斤的将这场酒给挡了回去。
相当于什么?
一锅正在沸腾着的火锅,姜慕晚上去便是把火给关了。
鸿门宴没了灵魂,大家都只能口头上言语,但口头上不是什么都能说出来的。
这个场合里有商人,有政客,有翻译官,亦有军|人。
就好似一局狼人杀,谁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盟友。
更不知晓对方是不是什么好东西。
若是一招不慎因为一句话把自己给送进去了,那可真是得不偿失了。
席谦皮笑肉不笑的端起跟前的酒杯,看了眼专门负责倒酒的秘书,后者会意,从旁拿了只杯子过来,倒满茶水递给她。
笑道:“看来我们今日得来个半茶局了,同其他人喝酒,同宋小姐喝茶。”
姜慕晚端着杯子,微微笑道:“实在是惭愧。”
“宋小姐都在为了下一代努力了,梅翻跟贺首长可要努力啊!”席谦话锋一转,将战火牵引到梅琼与贺希孟身上。
这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在浅笑之间就转移了战场。
且说着,他还看了眼姜慕晚,就好似。
他这话,是为了姜慕晚求证一样,而后者呢?
浅浅的笑了笑。
眉眼间没什么温度。
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拿起手机给宋思知和顾江年发了一通短信。
总共两句话:【我说在备孕,不宜饮酒,别进包厢】
只要不喝酒,他们便不能拿他怎么样。
她能找到一个完美的借口推脱掉,但不见得宋思知跟顾江年也能推脱掉。
“宋总出来还忙工作?”华亚坐在一旁,余光见他在摆弄手机,似笑非笑的问了这么一句。
说是问,还不如是在找茬。
姜慕晚呢?
漫不经心的将手机收了起来,望着华亚,浅笑道:“跟家人发个信息,说晚上不回去吃饭了,华总要不要也发一个?”
旁人不知晓,但姜慕晚知晓,华亚的母亲,在早几个月之前就病逝了,现如今的她孤身一人留在首都。
无依无靠。
除了还算不错的事业、以及有一个亲妈不同意她们在一起的前男友,她还有什么?
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活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与她分享喜悦,也没有人能为她排忧解难分担她的负面情绪。
姜慕晚这话,就是冲着扎她的心说的。
华亚是个典型的女强人,一个从农村一步步奋斗到天子脚下的女人,在他们的人生当中,事业或许比家人更重要,可当她事业有成,准备回归家庭时,母亲已经病重。
再无回天之力。
人这一辈子或多或少都有那么点遗憾,有人的遗憾是因为爱情、有人的遗憾是因为事业;而有人的遗憾是因为亲人的离去。
前面两者都可以找到替代品,而唯独后者,只能承认并且接受这个事实,无论你有多心不甘情不愿,上天都不会再给你第二次机会。
姜慕晚的这句话,让华亚落在膝盖上的指尖缓缓的紧了紧。
“看不出来宋总还是个顾家的人。”
“有家就得顾着,没办法,不像华总家人都不在身边,一身轻,”姜慕晚说这时,此时还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
华亚面上的浅笑,有那么一丝挂不住。
身旁,唐迟见不妙,伸手端起杯子向姜慕晚道:“还得感谢席先生,我们能跟宋总坐在一张桌子上,实属不易。”
二人本是对家。
见个面都是万般嫌弃的那种,何况是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而唐迟今日这话说的也实在是有道理,他能跟姜慕晚坐在一张桌子上,确实是不容易。
这边,姜慕晚正跟一群豺狼虎豹进行着头脑风暴。
另一方,顾江年杠踏上地铁,在下班高峰期的地铁上进行着肉挨肉的活动。
虽然首都的地铁到了下班高峰期,都能把一个怀孕数月的孕妇挤流产。
但好在、不吵闹。
由此可见首都人民整体素质不错。
顾先生刚一上地跌,拿出售后机给席修泽去了通电话,这是继上次顾江年从GB退股之后的第一次点话。
不得不说,席修泽在接到这通电话时是诧异的。
接起,顾江年的语气并不和善:“在哪儿?”
席修泽一愣,若非知晓这是顾江年的电话,这语气,让他恍惚觉得这可能是哪位“女友”的查岗电话。
“在公司,怎么?”虽然奇怪,但还是如实回答。
“你爸组了个局,弄些了不三不四的人把我老婆也弄过去了,我提前给你打好预防针,你爸要是敢动我老婆,别怪我翻脸无情。”
顾江年的话,说的及其低沉。
配合着那一脸认真的模样。
让周遭的人不自觉的多看了他几眼。
男人的身段,样貌,气质气场,以及刚刚那一段护妻的狂妄言语,让人不自觉的将她和霸道总裁联系到了一起。
一时间,地铁里的男男女女都向他行起了注目礼,更甚是有人拿出手机自行百度。
那侧,席修泽听闻这话,愣了一下。
本想说自己并不知晓此事,可一想起那个男人为了上位、那些肮脏龌龊的手段简直是层出不穷。
本是坐在椅子上的人抄起身后的大衣。
一边拿着手机向外而去一边道:“我知道了。”
顾江年从GB撤股不假。
但此时公司的人脉资源,以及核心产业仍旧都握在顾江年的手中,他若真想弄点什么,也确实是能做到。
顾江年这番警告结束,未曾多言,直接收了电话。
侧眸之际,余光瞥见了一个身影。
男人见其,微微蹙眉。
似是觉得这人有些眼熟,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包厢内,推杯交盏依旧。
只是喝得都是别人。
姜慕晚可谓是滴酒不沾。
即便是滴酒不沾,也难免在桌子上被一群人斗地主。
席谦的本事在于,桌子上不管是谁提及了什么话题,到最后总会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落到她身上了。
说的好就好。
说的不好就是得罪人。
席谦挖坑挖了一个又一个,而姜慕晚避坑,避了一个又一个。
从开始到现在,姜慕晚一直处在被动阶段。
直至半场结束,她浅笑悠悠的望着席谦,漫不经心道:“前几日听说席二少开车出了车祸,还好吗?”
席家父子二人素来关系不和,说是半个仇人也不为而过。
席谦对于这个亲生儿子是又爱又恨。
爱的是他手中的经济,恨的是这个儿子不作为,不听自己的话,处处与他作对。
席修泽出车祸一事,姜慕晚也是听宋思慎提了一嘴,说车都撞报废了,好在福大命大,人没事儿。
具体事宜,她并不知晓。
今日在这样的场合把此时拎出来说,就是冲着这父子二人关系不和来的。
别人弄了个鸿门宴,也不见得她就不能挑拨离间了。
“没有大碍,劳烦宋小姐担心了。”
姜慕晚指尖在腿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听几位二世祖提起时,还是有些震楞的。”
她又道:“一直觉得二少是个谨慎的人,也异常珍重生命,乍一听闻别人提起时,我还是有些惊愕的。”
谨慎、珍重生命,这些字眼落下来时,无疑是在打席谦的脸。
他若是谨慎,又怎会让人知晓她们父子关系不和睦呢?
姜慕晚这话,是在挖苦啊!
餐桌上的人都能听出姜慕晚这话是一波反杀。
席谦那云淡风轻的脸色稍稍变了变,落在杯璧上的手微微紧了紧。
唇边的笑意也近乎挂不住。
“难得宋小姐对他评价这么高,我一定带给他,”席谦自然不认为姜慕晚对席修泽会有怎样过高的评价。
如他们这群人而言,所有的评价不过都是向着利益出发的。
席谦的话刚刚落地,席修泽电话就过来了。
席谦看了眼桌面上手机跳动的号码,面色寒了寒。
包厢里,一时间有三五秒的静默。
席谦的脸色在经过五彩斑斓般的变幻之后,伸手拿起手机,同一包厢的人道了句:“我去接个电话,你们先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