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也正如慕瑶所预料。
当弘昼进屋时,哪怕慕瑶看得出他已经尽力收敛情绪避免在她面前太过失态,但是满院子的奴才都能看出弘昼心情不佳。
慕瑶:“红拂,让人将那鸡汤端上来,再弄一碗面吧。”
弘昼勉强扯出一抹笑:“正好我饿了,还是琅嬅你贴心。”
慕瑶笑了笑,看他这可怜样也收起了之前想看热闹的心思。
弘昼吃了一碗热乎乎的鸡汤面,整个人还是有些萎靡不振。
慕瑶侧卧在软榻上,弘昼也挤了上来。
因为慕瑶已经快六个月的肚子已经颇具规模,弘昼担心不小心压着她的肚子,因此小心翼翼地绕后将慕瑶半揽在怀里。
慕瑶扭了扭腰,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卧着。
弘昼低头,两人脑袋相抵,一言不发。
直到过了大概一刻钟,弘昼听见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他这才发现慕瑶竟然已经闭上双眼睡着了。
弘昼无奈地笑了一声,然后爬起来将人抱起一路抱回床上去。
等弘昼将慕瑶放在床上之后,他也顺势躺在外侧。
天气渐渐炎热,如今两人的枕头都已经换上了玉枕。
慕瑶脑袋在那玉枕上面还没待够一刻钟,便不安分地左右动了起来。
弘昼熟练地将人往自己的方向一拢,慕瑶的脖颈立马落在了弘昼的手臂上。
慕瑶的脑袋怕是比弘昼自己都更了解他的手臂。
不过,等慕瑶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
慕瑶依稀记得昨夜是弘昼将她抱上来的。
慕瑶迷迷糊糊中伸手往一旁的被窝摸了一下,凉的,看来弘昼已经离开好一会了。
慕瑶将身下的软枕抽出来扔到一旁,听见动静的红拂立马带人进来了。
“福晋,您醒了?”
慕瑶懒洋洋地说道:“嗯,什么时辰了?”
红拂:“福晋,刚过辰时一刻……”
慕瑶被扶着从床上起身,“如今天亮的越来越早了,估摸着冰库也快开了吧?”
红拂一边帮慕瑶换衣裳,一边说道:“听说宫中送冰都比较迟,福晋如今有孕在身耐不住热,也不知道内务府会不会提前送冰过来。”
慕瑶倒是不着急,大不了到时候她花积分买清凉符贴自己身上便是了。
总是不会委屈到自己的。
慕瑶用了早膳,便听下人来回报说是李格格和苏格格在外面候着想给福晋请安。
慕瑶端着茶杯的手一顿,然后抬头看向红拂和绿萼:“……我昨夜是不是没和爷说来这件事来着?”
红拂和绿萼齐齐摇头:“没呢,福晋,您用了膳之后没过多久就睡了……”
慕瑶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既然这样便先让她们两个回去吧。”
这把火别烧她身上来了。
院外,听见慕瑶不见两人的消息,李格格和苏格格对视一眼,不敢说什么便走了。
李格格瞥了一旁一言不发的苏格格,试探性地问道:
“苏氏,你觉得福晋可是一个良善人?”
苏格格没理她,带着人回了自己的屋子,把门一关,徒留李格格尴尬不已地看着苏格格紧闭的房门。
她深吸一口气,脚步往西边走去,也回自己屋将门一关。
她将分给自己的丫鬟打发出后,躺在床上双眼一闭便昏睡了过去。
而另一边的苏格格也是同样的操作。
…………
弘昼也是在下朝之后才知道原来昨天裕妃让慕瑶带了两个格格回去。
得到这个消息,他再想到昨日裕妃那些阴阳怪气的话语似乎都有了解释。
弘昼眼神微闪,他是知道裕妃心结所在,不过那又如何?
他和裕妃本就是不是正常母子。
裕妃的心结,他可不会想着去解。
弘昼将手中已经翻阅的公文放到一旁,对着磨墨的苏幕说道:“福晋那可有说什么?
苏幕:“正院没听说有什么消息,只是今日一早,苏格格和李格格说是来给福晋请安,福晋没见。”
弘昼眉头紧蹙:“福晋素来醒得较晚,如今怀孕又嗜睡,让那两个在院子里安分带着别去打扰福晋。”
苏幕:“是,奴才知晓了。”
弘昼想了想叫住了苏幕:“你让其他人去说一声便是了,去库房看看有没有什么新收的小玩意给福晋送去。”
苏幕都快走出屋子了又折身回来,“奴才记得有一个玉葫芦,羊脂白玉的不过巴掌大小,模样十分别致,若是给福晋把玩倒是刚刚好。”
弘昼对此倒是有些印象,于是他颔首认同:“就这个吧,再拿一盒子宝石过去。”
弘昼想起这几日他过去都能看见慕瑶拿着绣棚在绣布老虎,弘昼想着若是缝些颜色艳丽的宝石在上面或许更能吸引他儿子的注意。
弘昼眼中带着温和的笑意,他现在突然非常想去看看慕瑶,看看他们的孩子。
这个想法一出现在弘昼的脑海中,他眨了眨眼睛,放下了手中的公文,在苏幕疑惑的视线中起身离开。
慕瑶看见弘昼的时候,有些心虚地将手中端着的冰碗放在一旁。
“你今日怎么就回来了?”
弘昼瞥了一眼慕瑶手旁的冰碗,眼中带着些疑惑:“怎么就有冰了?”
慕瑶:“熹贵妃说今年天气炎热,再加上我又有孕在身,特意让人提前送了些冰过来。”
弘昼有些诧异:“她竟然会愿意做这个好人?”
慕瑶嘴角上扬:“或许吧。”
弘昼眉头皱起来,“她这样做是想做什么呢?”
“难不成是真要和弘历撕破脸,向我示好吗?”
慕瑶:“……”
慕瑶无语地翻了一个白眼:“你也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重了一些,那位什么大场面没见过?都能从甘露寺那种近乎是绝镜的回宫,如今更是把持着后宫,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向你示好?”
弘昼摸了摸鼻子,这不是形势一片大好,他有些飘了吗?
要知道皇阿玛都已经开始手把手教他处理政事了……
这种情况他不飘都有些不可能。
慕瑶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若是我说……皇阿玛欲立熹贵妃为皇后呢?”
弘昼脸色立马变了。
皇后……
哪怕对方不在乎弘历,但是她可是还有亲子六阿哥呢。
那可是皇后嫡子。
哪怕年幼,也依然是一个不小的麻烦。
弘昼眼神渐渐锐利起来:“她想让我们卸下防备之心?”
毕竟,若是他动些手脚,这皇后之位,熹贵妃还真不一定能够安安稳稳地登上去。
熹贵妃的身上把柄可太多了。
或许钮枯禄一族倒是乐意自家再出一位皇后。但是,其他人可不见得乐意如此。
弘昼端着茶杯轻呷一口,茶水入喉才发现味道古怪。
他垂眸看了一眼,发现茶盏之中的茶水是淡淡的红色,他有些疑惑地抬眸看向慕瑶:“你这喝的是酒?”
他视线在一旁已经化成水的冰碗上一扫而过,
“又是冰碗又是酒,你这肠胃如何受得了?”
慕瑶讪笑一声,然后为自己辩解道:“这是梅子酒,温和的很,再说了,我这不是还没喝吗?”
说到最后,慕瑶眼中不由地浮现一抹哀怨。
她的下午茶呀!
弘昼见状哼哼哼了两声:“一个没看着你,你就闹性子,这伺候的人都应该拉下去打板子,竟然也不劝劝你。”
“她们哪里劝得住我啊?”
慕瑶好笑地说道:“再说了,我的身子我还不了解吗?”
弘昼却是将那伪装成茶水的梅子酒一饮而尽,“是啊,也不知道是谁,夜里睡不着,一脚将我踹起来给你揉腿……”
慕瑶闻言有些不大高兴,眉眼中也带出几分不满,
“这孩子又不是我一个人,让你给我揉揉腿还抱怨起来了?”
弘昼见慕瑶有些动怒,连忙替自己解释。
“这话我就冤死了!我哪敢抱怨啊?”
弘昼连忙伸长手将人揽在怀里。
自然两人也挤在了一起,他嬉笑着亲了亲,慕瑶的侧脸,尤其是那红润的嘴唇,慕瑶生气的时候嘴唇会比平时更翘,有些嘟嘴,唇珠晶莹玉润,格外吸引人。
弘昼亲着亲着,这气氛就有些变味了。
尤其是慕瑶如今受孕激素的影响,蛮热情的。
弘昼将食髓未尽的慕瑶扶起来,为了顾忌孩子,他们一直都是采取女上男下的法子,只是这样一来对弘昼的考验便越发大。
等弘昼下床的时候,不由得踉跄几下,还是双手扶准了屏风才没让自己脚绊脚摔了。
弘昼扶着腰低咳一声,屋内的其他人全都低着头当做自己看不见。
慕瑶嘴角微妙地上钩,然后快速拉平。
她甚至起身帮弘昼调整了一下辫子,上面挂着的小坠子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扯落了。
辫子松松散散,需要重新辫过。
红拂想上前但是被弘昼拒绝了,他不太习惯有人站在他身后。
弘昼干脆将辫子松开,自己扯到身前,手指翻飞,飞快地辫好了自己的小辫子,然后将那小金坠子挂在末尾。
那是一个金子打造的桃花束,按道理男子是不会在辫子上挂这样的坠子,但是谁让弘昼的福晋是慕瑶呢?
他自然是随慕瑶的想法去了。
慕瑶手指在那小坠子上拨弄了一下,嘴角带着笑意说道:
“该给你换一个新的了。”
弘昼双眼一亮,然后装作淡定地说道:“随你……”
慕瑶没有戳穿他明明就很想要。
她很少给弘昼送东西,便是送也是送一些小物件看似不起眼,其实每天都要用的东西。
但是她偏偏不送荷包、香囊这些寻常的物件。
反倒是对于弘昼来说不怎么在意的发坠、笔墨等等送得多些。
可是慕瑶送这些东西的时候还爱搞怪,就想这发坠,偏偏要送男子不怎么用的桃花坠,他想要和别人炫耀还要担心会不会被人当面嘲笑一番。
但是因为慕瑶不常送他什么东西。
他反倒是不好说出自己的想法,因此只能暗戳戳的希望下一次的东西能让他拿出去炫耀。
两人刚刚清洗了一番,身上还带着热气。
弘昼让人将他没看完的公文搬过来,正好两人此刻都没有睡意,慕瑶干脆也帮他翻看起公文来。
弘昼将自己写的折子拿给慕瑶:“山西那边又有叛乱,皇阿玛这几日发了大火,甚至还提到了要罢免如今的山西总督。”
慕瑶闻言说道:“山西动乱实在是太多了,可见这总督也不是一个有能力的人,尽快换了一个倒是好事。”
慕瑶见弘昼脸上似乎有异色,她眉眼一皱:“怎么?山西总督投靠了你?”
弘昼点点头。
他叹了一口气:“这人是一定换了的,只是该如何处置才是麻烦事。轻了容易让皇阿玛认为我任人唯亲,重了又容易让其他投靠我的人忧心忡忡。”
慕瑶倒是不觉得这有什么难的。
“那就按照法律来,不偏不倚就可以了。至于其他人……”
慕瑶笑了一下,“其他人有什么关系呢?他们还能投靠谁?弘历?与其担心这位山西总督倒了,其他人会怎么想。还不如想想该用谁顶上去。”
慕瑶眼睛半眯,饱含深意地看向弘昼:“你说,他们是在乎山西总督这个人呢,还是在乎山西总督这个位置呢?”
弘昼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他这段时间实在是太忙了,雍正几乎是用填鸭式的办法来让他处理政事,可惜东西一次性进入脑子太快,反而将脑袋搞糊了,不然这样简单的事情,他不至于看不清。
弘昼想清楚之后,便觉得自己神台清明,这么长时间以来渐渐压在心里的烦躁消散了。
他轻笑一声,然后黏在慕瑶身边,怎么赶都不肯直起身子来。
慕瑶嫌他烦,将手中的折子一丢,转身坐在榻上看看大清报了。
大清报,五天出一期,上面也没有废话,全是各种国家大事。
像是哪地遭了灾,朝廷是如何应对的,派了多少赈灾银和粮食等等。
虽然尽可能想要将其弄成人人都能看懂的东西,但是这上面的内容就注定了没多大可能。
这也注定了它的销量会逐日下滑。
最开始大家还都热情捧场,到了后来也会有官吏自发购买,可是渐渐的,大家发现不买似乎也没人来找麻烦。
哪怕五文钱不贵,他们也懒得买。
因此雍正逐渐看育苗报有些不顺眼。
毕竟,和大清报相比,育苗报似乎已经成长成了一个会下金蛋的鸡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