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月跳来跳去道:“章节持有不足五成, 等十二时辰就能看了嗷!”
云眠茫然地蹲在那里,后背绷紧, 一动都不敢动, 其实在场所有人中没有人比她更懵。
狐官在宣布完毕后, 平稳地将公告收起, 缓缓道:“以上报到名字的四人, 请于明日辰时到东仙宫报到, 我会日后详细的安排说与你们,逾期不候。”
这本该是选上的四人应声的时候,但空地上仍是一片静寂。狐官也不管他们,只将公告放入袖中。
“那个!……先生!”
云眠以为狐官要走, 急急地上前一步,脱口而出。
之前在道场学道的时候, 主位狐官一直承担教导之职,故云眠下意识地如此称呼。
即便她素来懵懂, 融入青丘的时间没有那么长, 却也晓得入选狐宫常伴少主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虽说她说不清当少主夫人和当少主侍读有什么区别, 但这么大一个意外砸下来,难免令她不知所措。
云眠本想问问会不会是搞错了,谁知主位狐官将公告收好后亦望向了她, 唤道:“云眠仙子。”
“是、是?”
“狐主夫人想见你。车驾已经备好了, 还请你随我们来。”
听到狐主夫人要见她, 云眠微诧, 但还不等她出口再问,主位狐官已经淡然地让开一点位置,示意她随自己走。
云眠不自觉地回头去看小月,却见小月亦拉长了脖子望她,与她视线一对,还惊喜地朝她晃尾巴。
云眠无法,只得惴惴地跟着主位狐官走。
两人走到空地后,果然有一座华丽的车辇正停在那里。狐官亲自替她撩开车帘,示意她上去。
云眠忐忑地咽了口口水,但走到这里,已经没有别人可以求助了。她往前走了几步,往车辇上一跳,但待看清眼前景象,便是一愣。
云眠生长在山洞中,从未见过这般华美精致的车驾。车内空间比外面看起来还要宽敞,车底铺着柔软的绒毯,车内摆放好了茶点水果,座位宽得足以坐下四五人,位置上放着蓬松的垫子。
这样的环境无疑让云眠愈发不安,她在狐官的注视下走过去,小心翼翼地用爪子碰了碰垫子,见狐官没什么反应,这才拘谨地坐下。
狐官合了帘,仙辇很快稳稳地开动起来。云眠趴在软垫上不敢动,但过了一会儿,终是耐不住性子从垫子上站起来,将脑袋从车窗里探出,只见流云从车边行过,窗外云山雾罩,正是仙境之中。
车行不久就到了狐宫,云眠无措地乘着仙车而来的时候,狐主夫人其实亦是紧张。
狐主夫人早早地等在了正殿之中,此时正一边焦虑地走来走去,一边翻看手中从狐官那里拿来的资料文书。
那日闻庭说要娶一只她从未听说过的小白狐,狐主夫人自是吃了一惊。她将儿子养到这么大,都不晓得他竟是有这般心思,故而待闻庭走后,她立即命人将云眠这段时间的考试记录和考核结果取来,好看看这是何人。谁知待看到政论一项的答卷,狐主夫人不禁一怔,继而抿唇一笑。
轻轻一页纸被密密麻麻写满了奇怪的小符号,方方圆圆的挤着,没什么规则,但看得出行笔者写得十分认真。
狐主夫人忍俊不禁,饶有兴致地翻了翻,哪知翻着翻着,便有些惊喜。
一旁陪同等待的值守狐官看狐主夫人神情有变化,不禁微笑地问:“夫人,怎么了?”
狐主夫人惊讶而欣喜地回答:“我这未来的儿媳妇,是有些天赋的。”
侍读考核的项目颇多,但唯有这一项是笔试书写。
青丘山间小狐众多,除了青丘城中一些家承的天狐神狐,这个年纪的小狐狸大多都还没有习字,当初在出题时他们就知道,这一项小狐狸们十有八九答不出来,其说是考政论,倒不如说是看他们此前有多少家承基础、过去是否有过准备、临场如何应对反应。
政论这般高深,哪里真是一两日就能学会的?现在能真正答上来的应当大多都居住在青丘城中世家子,剩下的小狐狸们一般要么拍拍爪印画些仿佛是字的东西填满交差,要么干脆委屈地交上白卷,真能在短时间内学会并且答上来的,皆是极个别天赋异禀之姿。
而她眼前这张卷子,虽是涂鸦却有章法。尽管不是文字,是卷子的主人自创了一套写法,但是仔细看看,能看得出意思,与乱涂乱画的卷子本质不同,是认真答了。
狐主夫人捧着卷子,仔细地判断了一会儿卷子上的意思。年纪这么小的狐狸写出来的政论观点在大人看来当然可爱,但却瞧得出对方是认真听了课,也是努力在用知识。批阅这张卷子的狐官给了她成绩,还在旁边写了批注和评语,似乎在看这张卷子的时候亦是憋着笑。
乍一看有点笨拙,但不自觉用这样的办法……或是在短时间之内想出这样的办法,已着实不易。
狐主夫人好笑地摇了摇头,又翻翻其他考核结果,只见剩下几项成绩也都不错,论排名其实在五十名之内,负责在道场上课的主位狐官更是对云眠评价颇高,心便安下大半。狐主夫人看得高兴,忍不住又翻回政论那页,瞧了一会儿,对狐官道:“她还颇有几分作画的天分呢!”
狐官听这话便知道狐主夫人心里是满意的,微笑着回答:“狐主娘娘觉得高兴就好。”
狐主夫人自是开心,只是终究还未见过,依然有点未散的紧张,想到马上就要看到儿媳妇的样子,她不禁继续在屋中踱步,短时间内将手上的文书又翻了几遍。
云眠恰巧在此时跟着狐官从外面进来。她狐形个子还娇小,狐官步子大走得太快,云眠慌张地想追,结果跨门槛的时候不小心没稳一跌,啪叽摔在地上。
狐主夫人本来正闲逛着,被云眠跌倒的响动惊到,下意识地在狐官之前去扶她:“你没事吧?”
然而狐主夫人话音未落,却已是一怔。
云眠恰在这时抬起头来,露出额间小小的红莲印记。
闻庭用仙术时光芒太盛,不要说被近距离逼近的曦元,就连他们三个旁观狐都没有看清,但曦元一瞬间惊呆狼狈的模样大家都看到了,而且看他的样子,好像还是那只叫闻庭的白狐及时收手才没有弄得更惨。
文禾和青阳都吓坏了,张大了嘴在曦元和闻庭之间看来看去,不要说他们还从未见过能打败曦元的人,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极是担心曦元会暴跳如雷。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曦元并没有立刻动。
他这个时候的确震惊,正如文禾和青阳所想,曦元此前还从未遇过对手,然而这一次,他却连白狐的动作都没有看清。大家都是三条尾巴,可实力相差如此之大,曦元隐约不是滋味,但惊诧之余,亦是心头震动,仿若从云端回到现实,头脑瞬间清醒。
这时,只听闻庭淡淡地说道:“这样是不是可以了?”
曦元用爪子擦了把沾到泥土的脸,立即从地上爬起来,道:“你且等着!你叫闻庭,我记住了!我们定会有再见之日!”
嘴上不饶人,声音却比之前冷静郑重了许多。
话完,曦元却真的转身,带着文禾和青阳离去。
云眠原还呆呆的,这时却被闻庭碰了碰脑袋,说:“我们也走吧,你不是说要带我去看湖吗?”
云眠恍恍惚惚地回过神,“嗷”了一声,连忙给他引路,但一边并肩走着,她还是忍不住一边呆懵地望着闻庭。
云眠对曦元有些本能的畏惧,她有记忆以来和曦元接触得不多,却知道大家都说曦元是少主侍读考核里的第一,是很厉害的……所以刚才闻庭主动去和曦元打的时候,她一下就慌了,急得团团转。
她以为闻庭肯定不知道这件事,很怕他受伤,故尽管他们男孩子似是说好了要单打独斗,但云眠还是在电光石火之间就想好了要趁乱帮闻庭,准备一开打就跳出来作弊挠曦元,然后和闻庭一起跑掉……谁知一开始她就被闻庭放术的光眯了眼睛,接着结束得太快,她都还没来得及冲出去作弊,闻庭就赢了。
云眠完全没想到闻庭身体还没恢复,就能打得过曦元。
这一会儿,她正怔怔地望着闻庭,都没注意到自己这样走路不看前面很容易摔倒。
闻庭察觉到云眠的视线,疑惑地转过头,问:“怎么了?”
云眠一慌,呆呆看被他捉到,顿时有点害羞,脸红地解释道:“你刚才好厉害呀……曦元,之前在选少主侍读的时候,是第一名的呢。”
闻庭一愣,倒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回事,不自觉地问:“他们……都是少主侍读吗?”
“嗯!”
云眠点头,说:“特别是曦元,好像大家都很推崇他……”
云眠还来不及多说,两人恰在这时走到云眠所说的湖泊之处。看到她喜欢的景色,云眠顿时眼前一亮,欢呼一声,一下子开心起来。
她立即飞快地往前蹿了几步,迅速跑到湖边,回头在湖边上跳来跳去,招呼闻庭快点过来。
闻庭一愣,看到云眠这般神情,一时也顾不得其他。他顺着云眠的方向向前望去,忽然,只觉得视野一阵开阔——
湖泊位于一面陡崖之下,湖周围没有生太多很高的树木,放眼望去便是满目的白雪,还有少许从雪中探出的草木枝茎,带着些许木色和绿意。湖面上在雪天已结了冰,冰面倒映湛蓝的天空和湖边的冰雪,凝聚出一种奇异干净、富有生机的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