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绥绥白狐,九尾痝痝。我家嘉夷,来宾为王。成家成室,我造彼昌。——《涂山歌》

青丘之山,其阳多玉,其阴多青雘。有兽焉,其状如狐而九尾,其音如婴儿。——《山海经·南次一经》

西海招摇山往东两千三百五十里,有一山,名曰青丘,为九尾狐之乡,神狐居于泗水上源,方圆千里,皆为狐子居所,红狐白狐灰狐共居于此,奉神狐为狐主,与世无争,终日嬉戏玩闹,好不快活。

这日,狐主独子即将历凡的消息,一夜之间,传了漫山遍野。

“狐主独子?可就是那位传闻中的少主——”

青丘神狐领地偏远之地,一处小径之间,三只尚不能化形的年少狐狸,正围在一起讨论泗水上源的狐主仙殿中传来的消息。

他们年约十三四岁,最年长的也未到十五,狐形模样不过团扇大小,正是青丘灵狐中的少年人。他们中为首的是红狐,另两只为灰狐,个头稍小几分。

其中一只灰狐笑着答道:“不错,正是那位少主呢。听说他为神狐之子,生来就有九尾,不必拜月修行便可化人形,天资极高,自幼随父亲狐主学心诀术法,习文过目不忘,习武资质超绝,学仙术不过几年,便斗败年长他许多的入室师兄,这般年纪便已入灵仙之境,已有破境之相,这段时间便要下凡历劫了……纵横万千之年,便是天生神狐中,也少有这等天赋者。且狐主夫妇千年才有这一子,当然视若珍宝,对少主悉心教导、宠爱有加……”

“不过,听说少主幼时经了风,有些多病……如今虽是病愈,但仍鲜少与外人接触,性子冷静自持,有些少言,这可是真的?”

那灰狐笑了笑,理所当然地道:“天生神狐嘛……骨子里总归有几分神狐的骄傲。”

他想了想,又说:“神狐大多弱冠之龄择族中出众者婚配,早早定亲,日后再挑良辰吉日成婚,但少主这般年纪历劫,也不知这凡劫要持续多久。狐主夫妇担心他到时会错过传统订婚之年,到时反倒无合适之人可配,故近日便思忖着挑起来了。狐主夫妇疼爱少主,知他平日少话,却是有主意之人,这回便让他自己选合心之人,日后夫妻关系也好和睦些。”

另一只灰狐闻言,嘿嘿笑言:“难怪我看今早山里的女孩子们都兴奋得很,到处找山花野草做装饰,也不知到最后少主选上的,会是何人?”

“若是寻常,多半是神狐族中已有接触且年纪相仿的出众女子吧。若在少主历凡之前定下,等日后少主归天,便可从容些。”

那灰狐回答道。不过等答完,他又稍稍一停,补充道:“不过这回少主与外人相处甚少,倒是不曾听说他有关系亲近的青梅表妹什么的,还真猜不到最后会是何人……”

那灰狐还未说完,只见他们蹲着的大石头旁边有草丛一晃,遮掩的长草被拨开,一只小白狐从里面钻了出来。

那只小狐通体雪白,同他们差不多大,毛发蓬松,身后拖着白白一尾,只是额间不知为何生了一块形状不规则的红色胎记,倒与寻常不同。青丘灵狐都喜干净,小狐该被爹娘打理得一尘不染,但这只白狐无人照顾,毛发都有几处灰了,即便看得出她已努力梳理自己的白毛尾巴,可无人教导终究不及旁人,样子仍有些狼狈。

她从小溪的方向回来,看上去是刚去喝了水。她步子蹦蹦跳跳的,口中叼了一个小果子,正往石头对面狐狸洞走,好似心情颇好。

见她出现,灰狐的同伴立刻眼前一亮,匆匆打断他的话,激动道:“快看!小丑八怪来了!”

说话的是那只为首的红狐狸,两只灰狐聊天时他始终不曾吭声,只定定地望着洞穴口,同时警惕四方,这会儿却忽然兴奋得声音发沉。

那小狐狸听到旁边有人出声,下意识地歪着头疑惑望去。

却见原本趴在大石头上下的三只狐狸齐齐站了起来,那红狐舔了舔嘴唇,用长尾随便挑起一块小石头,在空中抛了抛,朝小白狐喊道:“喂!丑八怪,看这里!”

说着,他长尾一甩,便将那块被他抛起的小石头打了出去——

那小白狐灵智未开,尚在蒙昧之中,就是只在山野中不通人事的狐狸,且三只狐狸有意隐藏气息,她哪里想得到此处会有这般恶意?又不敢松开口中的果子,慌张之中赶忙往狐狸洞的方向跑。

三只狐狸见她要跑,哈哈大笑,立即都追了上去——

恰在此时,三狐不曾注意到,天边正有玉辇纵横天际从东面而来,正要往泗水方向行去。车驾由六只五尾赤狐亲自驾车,车身绘月色之华,车帘挂三彩流苏,香毂宝顶,极尽华美典雅。

听到外头有响动,一只苍白的手撩起车帘,将外面的景色展示出来。

车中人亦是少年模样,眸似静池,鼻梁挺直,眉心生有一朵红莲。他一身宽敞青色华衣,腰间束带,身姿修长挺拔,面色有几分苍白,生了双淡薄的眸子,却是君子玉人之姿。

见少年撩开车帘往外看,原在车辇外随车而行静侍的青年男子愣了一下,将车驾停下,恭敬地俯身行礼,唤道:“少主!”

那少年微微颔首。

车驾一旦停下,前面驾车的五尾赤狐们都回过头,好奇地往后面看。

这一行人皆作相似打扮,无论男女狐狸额上都系一道红绳,红绳中间串一枚金珠,似是装饰之物,正是青丘狐族的标记。

青年问道:“少主,您有吩咐?”

少年一顿,往山林的方向望去。

他们虽是行在云中,但九尾狐视力非同一般,修为愈高,便可望愈远,自是能看到山中情形。

他说:“狐七,我听到那边山里有声响,可是出了什么事?”

青年闻言稍稍停顿,便往少主所望方向看去,他迟疑一会儿,回答道:“似是有几个还未化形的毛小子在欺负女孩子……少主,你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去阻止他们。”

少年蹙眉,他点了点头。

狐七迅速地化为七尾仙狐,踏云而去。

少年清冷的眸子轻轻一抬,便继续往那个方向望去。

只见那三个男孩子未曾注意有大人正往教训他们的方向冲去,只兴冲冲地追那小白狐。小白狐无论体型年纪都明显要小些,修为似是不敌,仓皇失措地跑着,努力发挥着狐狸的本能不停地用尾巴甩他们、用后退踢起沙尘迷他们的眼睛,原本叼着不肯松的树果还是掉了,她口中哀啼,声音脆弱如孩童,挣扎着使劲想要摆脱。

三个公狐狸都是背对着他追小狐,小白狐原也是背对着跑,但忽然,她在躲避中回过头来,大约是想看甩掉三个人没有,却不知怎么的方向一偏,往玉辇的方向望来——

一双清澈、干净、明亮的眸子。

少年一愣。

他明知以这等未能化形的小狐狸的修为,定是看不见他这边的车驾,但却没由来地觉得自己与对方对视了一瞬,只是他专注于眼眸太过,竟是未瞧见她脸上的其他部分。然而下一瞬,那小白狐已慌慌张张偏开视线,继续飞快地往前跑,不等狐七风一般地赶到,她已身子一矮,蹬了几下腿要钻入狐狸洞中——

却说这边,三只狐狸中为首的红狐眼见小白狐要跑,急得咬牙,情急之下,又如之前一般挑起一块小石,用尾巴一拍,石头飞快地往小白狐飞去——

“嗷呜!”

小白狐恰巧转头想看他们有没有追来,却被小石块锋利的棱角正巧砸在眼睛上方。她呜咽两声,赶忙往洞里钻,只是在她回头一刹,身后三狐却看到她眼中盈盈,好像有泪。

到底还是年少的男孩子,看不得女孩子掉眼泪,看到她目中含泪,他们本来还要追,这下动作却齐齐僵住,面色都有慌张。

本来就是追得最慢的那只灰狐尴尬地拍了拍地面,窘迫道:“小丑八怪……她好像哭了耶……”

另一只灰狐似是也有尴尬,僵在原地不敢动。唯有红狐僵持片刻,不自在地用尾巴拍了半天地,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嗤了一声,怒道:“嘁,又让她跑了!”

若是换作往常,两只灰狐定是要附和,但今日他们只是面面相觑,却没吭声。

其中一狐忽然说道:“说起来……小丑八怪好像是与我们同龄的,与少主年纪相仿,幸许也在少主择妻范围之内。万一少主口味清奇,挑了小丑八怪当未来的少主夫人怎么办?我们这么欺负她,以后不是惨了?”

追得慢的灰狐未言,红狐却是莫名一顿,接着嗤笑道:“怎么可能!少主疯了吗?”

这时,追得稍慢的灰狐才往小白狐的狐狸洞口看了一眼,小声道:“其实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叫她丑八怪……那个……其实我觉得……小丑八怪……长得还蛮可爱的……额头上虽然有胎记,但是那个胎记又不大,形状也……”

另一只灰狐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红狐,正要点头,却见红狐忽然暴躁,怒道:“你们都傻的吗!狐形暂且不论,那么大一个胎记长在额头上!等化成人形,搞不好半个脸都是胎记,怎么可能会好看!你们听我的,肯定没错的!再说不叫她小丑八怪叫什么?!她又没有名字!再说少主择妻——”

红狐目光一斜狐狸洞,高声道:“她到现在都未开灵智,连人言都不能吐,你道少主会看上一只单纯的野狐狸?!再说她现在不能吐人言,待到下月十五,也未必化得了人形,如何能嫁给少主?!”

说到此处,红狐话锋一顿,自信地道:“你们且看着好了!下月月中便是八月十五月圆之时,亦是我们这一批狐狸化人之日!到时她若是还不能开灵智,便永远没机会了——”

红狐说得笃定,另外两狐互相看了眼,不知该如何作答。

狐七恰在此时从天外飞来,上来就严厉地喝道:“喂,你们刚才在做什么!”

三狐见有大人来,警惕地竖起耳朵,立即熟练地四散要逃——

那原先就跑得稍慢的灰狐刚冲了几步,忽然又折过身来,将小白狐掉的树果拾起,匆匆帮她放进狐狸洞里,这才飞速地逃走。

……

另一边,逃进洞中的小白狐原本小心翼翼地听着外面的动静,她虽灵智未开,却有些本能,谁知听到他们快要走时,忽然看见本以为已经丢了的树果又滚进了狐狸洞。

她一愣,高兴地衔起来,一蹦一跳地跑进狐狸洞深处。

这个洞洞口不大,里面却别有洞天,极为空旷,石柱在洞顶凝结,冰凉的水底啪嗒啪嗒地滴下来。

她将树果叼到洞底,放到地上,用鼻尖一顶,往前推了推。

黑暗里探出一只手,将树果握住,有人声道:“……谢谢。”

声音清澈,但有些虚弱,是个女子。

那人看到小白狐雾眼朦胧,眼上还有伤,一怔,声音便厉了些,道:“你怎么哭了?那群小兔崽子又欺负你了?!你且等着,待我养好伤,定是帮你教训——”

小白狐听不懂人言,懵懂地歪着头望她。

那人一滞,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得拍拍小白狐毛茸茸的脑袋,放柔了声音,安抚道:“你哭吧,不要紧的,哭出来就会好很多。”

小白狐的确满眼的雾气,但因为听不懂,只是奇怪地歪着脑袋。不过过了一会儿,她好像忽然感觉到什么,眼眸一垂,张开了嘴:“呜……”

那人以为她要哭,连忙准备在身上找手帕帮她擦眼泪。

小白狐低声呜咽道:“呜……呜……呜啾!”

憋了许久的喷嚏终于打出来了,她开心地蹦跶了两下,拿爪子擦了擦眼睛,把憋喷嚏憋出来的眼泪揉了,欢快地甩着尾巴跑得一旁,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弓着背伸了个懒腰,趴到地上团成一个欢快的毛团,准备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