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老,我有个疑问,不知当说不当说?”
“那就问呗……”,龚老乐呵呵地说道。
“您说要收我入门,我当然是千肯万肯,可是您这一门,是哪一门啊?”
龚老乐了,“哟,小子来探老头子的底细啦。”
“不敢不敢,我就想弄明白点,图个心安”,聂风连连摆手说道。
“小子,这世上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要弄的清清楚楚地,有时候人活得糊涂一点,也许才更好。”
龚老不知想起什么伤心往事,整个人变得萧肃起来。
这时聂风已经将龚老搀扶到他的车前,龚老敲了敲车窗,示意司机下车。
那司机没有丝毫犹豫,当即下车离得远远地站定,可见龚老御下之严。
“小聂,上车陪我坐一会,我给你说说我这一门的故事,现在想来,我也算名门之后,这一辈子活得也是轰轰烈烈。”
聂风将龚老扶上车,从另一边也上了车,坐在龚老身边,龚老点起一支烟,却没将车窗打开,没一会车厢里就变得烟雾缭绕起来。
“权当回忆往事,我就给你说说吧,恐怕再过些年,我也记不住这些了。”
龚老边回忆边讲述,聂风这才知道龚老的出身来历。
龚老的父亲,本是商贾世家,民国时期战乱纷争,所谓乱世古董盛世黄金,龚家收购了不少古董,结果被土匪给盯上了,连人带货给劫上了山,没想到龚老的父亲被那土匪头子的女儿看上了,成了压寨女婿。
此时正值战乱,军阀们打的你死我活,平民百姓一不小心命就没了,龚老的父亲只得在山寨里过了许多年,土匪头子过世之后,把当家的位置传给了他,正值抗日战争爆发,龚老的父亲心一横拉起队伍打鬼子去了。
那时候龚老才十几岁,是家中老幺,龚老的父亲带着手下被国军收编,成了正规军,规模越来越大,直到解放战争爆发时,龚老的父亲旧伤复发不幸过世,临终时留下遗言,龚老的大哥策反了手下的部队,加入了人民军队。
等到新中国成立的时候,龚老的大哥凭着军功也成了开国将军中的一员,虽然只是少将,凭着也足以打下一份家业。
龚老身为家中老幺,从小颇受照顾,战争时期亲眼目睹了叔伯兄弟战死,对战争非常厌恶,局势平稳后只身退役,操持起了父亲的老本行古董买卖。
龚将军对这个幼弟非常照顾,托关系让他拜师古瓷名家丁兆凯先生,丁兆凯先生师从中国瓷器史上的殿军人物郭葆昌先生。
虽然郭葆昌先生早年因病去世了,但作为郭葆昌先生的嫡系徒孙,数十年间龚老也在京里闯出了诺大名声,里里外外各个圈子谁不知道龚老的大名。
到了晚年龚老才发现自己闯了这么些年,师傅传下的衣钵还没找着传人,便出京四处寻访机缘。
三年前,龚老的大哥无疾而终,龚老回京拜祭,他终身未娶,了无牵挂,带着服侍了自己一辈子的管家回了江苏老家,龚家百般挽留,龚老却执意不肯,总说要落叶归根。
回到老家的龚老闲不下来,四处闲逛时巧遇杜叔,那时杜叔正经历生意失败的惨境。
龚老心生怜悯便出山将杜叔那帮散沙一般的古玩商人整合起来,杜叔他们的生意这才起死回生,所以他们对龚老都非常恭敬,在他们眼里,龚老就是太上皇一般的存在。
那次杜叔带着聂风上门,龚老无意中发现聂风看向那些古玩的眼神异常专注,经常会爆发出异样的神采,再加上他发现画中画的事,龚老认定这是老天给他送了个很有天赋的徒弟来,虽然有些迟了,但还来得及。
聂风听到这里,一边感叹龚老这一生的波澜壮阔,一边暗自警惕,明明自己当时是在吸收古董里的灵气嘛,难道那一瞬间会爆发神采,这样可是有暴露的可能性,下次观察一下好做遮掩。
听到这里,聂风如何不知龚老对自己良苦用心,默默推开车门下了车,返身就在那路牙上跪了下来。
“师父在上,请受小徒一拜。”
说完聂风不顾那路牙上碎石砖缝,咚咚咚连着磕了三个响头,趴那不动弹。
“好好好……不枉我今天来这一趟,此生无憾了,小风你起来吧。”
得了龚老允许,聂风这才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站起身来,脑门子有些泛红似乎是破皮了,可见刚刚是下了死力气磕头了,龚老见了更是欢喜。
“虽然现在时代变了,很多规矩都没了,但是拜师也不能这般仓促,你这徒弟我是认下了,赶明儿上我家里来,请了我师傅和祖师的画像出来磕头上香,我接你入门儿。”
龚老收得佳徒,心情大好,问及聂风住处,想要送他回去,聂风也不隐瞒,将自己被前妻家产骗光赶出家门的事悉数讲述给龚老听。
龚老听了唏嘘不已,他活了一辈子,见多了因为钱财尔虞我诈骨肉相残的例子,见聂风心性坚韧,心中更是满意。
“小风啊,我今日见那小杜的女儿,对你似乎颇有情意,你可不要负了人家,那孩子对我也颇为孝顺。”
听了龚老的嘱咐,聂风脑海中回想起杜心妮刚刚走时回头相望那个身影,嘴角轻扬笑出声来。
“师父你放心吧,徒弟的为人,你以后就知道了。”
龚老见聂风面相不似奸猾之人,便暗暗放下心来,以后再慢慢观察就是,收徒聪不聪明是其次,人品一定要好,这是龚老一辈子得出的经验。
“不早了,师傅您慢走,早点回去歇着吧。”
“老人家睡得晚起得早,没那么讲究”,龚老将手伸出窗外招了招,远远观望着的司机和随从都上前来上了车。
聂风将车门关上,远远地目送那小车的尾灯转过街角才迈开步子在路上晃悠起来。
刚才就感觉到手机微不可闻地震动了几下,一直在和师傅说着话没好意思去看,这时掏出来一看,有两条未读信息。
一条是杜心妮嘱咐他回去路上注意安全的,等方便了打她的电话,她会一直等着。
另一条是银行的转账信息,聂风没出息地将手机屏幕凑到眼底数着零的个数,再三确认之后他忍不住仰天大喊一声,把路上的行人都吓了一跳,都像看神经病一样的看着他。
一千零二十万静静地躺在他的银行卡账户里,嘉德拍卖行做事的效率还真高,说是半个小时到帐,果然没到半个小时就到账了。
聂风拿起手机拨通了杜心妮的电话,拨号音才响了一声就接通了,“聂风,你到家了吗?”
“还没呢,刚刚陪龚老聊了会,你要不要出来,我们找个地方庆祝一下,那笔货款刚刚到账了。”
这还是聂风第一次约杜心妮出来,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呼吸声,聂风忽然觉得等待的时间是那么的漫长。
“我……我爸不让我晚上出去,聂风对不起……”,杜心妮沮丧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
杜叔的家教还真是严……,聂风只能无奈地放弃。
“那你早点休息吧,过两天有时间我约你出来”,聂风和杜心妮又说了几句才挂上电话。
现在去哪儿呢,聂风看了看天空,今天的月亮都被乌云给遮住了,隐隐地月晕时不时从云层后面露下脸,看样子明天会有大风。
那个阴暗潮湿的地下室聂风是不想再回去了,得换个地方住下,估计那一个月的房租是要不回来了,可还是三个月的押金在那呢,蚊子再小也是肉啊,等找着住处就去把房退了把押金要回来吧。
想到木马公寓的房子,聂风忽然想起住在楼上的那对双胞胎来,不是说他们在那个什么苏荷酒吧驻唱嘛,反正现在也没地方去,就去酒吧自己给自己庆祝一下吧,也而给她们捧捧场。
说干就干,聂风向来就是行动派,仔细回想了一下双胞胎说过的酒吧名字,在路边打了辆出租车,向司机说了地名就靠在椅背上休息。
这司机开的真没欧大哥稳当,也不知道欧大哥在做什么,他身手那么好,做出租车司机可惜了,明天打个电话给他约他出来聊聊吧。
聂风靠在椅背上胡乱想着,忽然出租车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聂风赶紧伸手撑住,司机一顿狂骂,“找死啊,闯红灯还开这么快,有钱了不起啊。”
聂风揉了揉手腕,刚才撑住那一下有些疼痛,他侧头向车窗外看去,一辆火红的敞篷跑车轰鸣着飞驰而过,根本无视红灯的阻拦,还好天色晚了,路上只有寥寥几辆车,都及时刹车停了下来。
“师傅,怎么停住不走了?”聂风看了看前方的交通灯是绿灯,司机师傅却始终停着不开车,心里有些奇怪。
“唉……我倒是想走,可现在不敢动啊,你看那边”,司机师傅指了指左边那黑漆漆地道路。
聂风按下车窗探头望去,一阵阵轰鸣声从远处传来,几盏明晃晃的车灯左右摇晃着原来越近,就见几辆颜色各异的跑车依次从聂风眼前呼啸而过,眨巴眼的功夫,就跑没影了。
“小伙子,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走了吧”,司机师傅发动车子向目的地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