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脸色缓和下来,他看一眼傻在一边的司马相如,抬脚进了酒肆。司马相如深深地弯腰,他头上一点点的渗出汗水,虽然树上的知了叫的声音更大了,可是他身上却是冷嗖嗖的,整个人和掉进了井里面似地。他一向持才自傲,认为天下人都不如他聪明,不过自从他学成之后,盛名累累,他的手段无往不利。谁知今天他却失手了,而且还是在皇帝面前失手了。
司马相如看着皇帝宽大的袍子下摆从他眼前扫过,那上面精致的花纹和闪烁的金线弄疼了他的眼睛,司马相如第一次感觉到皇帝不可侵犯威严和无形的气场。他傲视天下的哪一点狂傲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司马相如被皇帝身上的气度压倒了,他的腿肚子一软,扑通跪在了地上,整个人紧紧地伏在地面上,卑微的如同是地面上的尘土。
刘彻连眼角的余光都没给司马相如,他和颜悦色的走到了卓文君跟前,很和气的说:“起来吧,朕是微服出行不想兴师动众。听说你们家的酒不错,不知道朕有没有口福了。”卓文君没想到皇帝彬彬有礼,而且态度温和,她抬起头对上一双狭长含笑的眼睛,黑幽幽的瞳仁正闪着温和的光芒,卓文君心里一动,立刻站起来恭敬地对着皇帝说:“陛下光临真是妾身三生有幸。”说着卓文君做个请的手势,把皇帝让进去。
刘彻背着手,斜眼看看跪在一边灰头土脸的司马相如,对着卓文君说:“这个小子远不如你。”听着皇帝的话,跟在后面的韩嫣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了。虽然只是很短促轻微的一声笑,可是停在司马相如的耳朵里面,简直像是一个烧红烙铁烙在心上,他都闻见了皮肉的焦糊味了。卓文君没想到皇帝会这样说,她怔怔的看着刘彻,有些无措了。
皇帝已经进了酒肆坐在一张桌子边上拿着个被子把玩着,司马相如站在门口看着卓文君给皇帝煮酒,他尴尬不知道进去还是就在这里站着。刘彻放下手上的杯子,哼一声:“你当初在梁王的身边也是这个做派么?”
司马相如好像被鞭子抽了一下,整个人原地蹦起来。“陛,陛下息怒,臣司马相如给陛下请安,陛下万年。”司马相如蹦起来三尺高,然后一溜烟的钻进来,跪在皇帝跟前大礼参拜。刘彻看着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司马相如垂着眼皮淡淡的说:“朕很奇怪,一个能在梁武王身边混的如鱼得水,写的出来不错辞赋大才子怎么对着开酒肆情有独钟。朕还以为你是闲云野鹤般的人物呢,谁知盛名之下,朕只看见个持才傲物,拿着清高做幌子,为了博取功名无所不用其极的的碌碌之人。”
司马相如被皇帝一语揭穿了心事,顿时脸上涨得通红,他憋了半天实在是想不出来辩解的话,只能对着皇帝深深的磕头:“陛下圣明,臣无地自容。”一副要找根绳子上吊算了的德行。
刘彻对着司马相如一挥手:“你虽然有些才能,只是存心不正,放着正道不走,哗众取宠,你一边向上钻营连朕身边的人内侍都说你有才学,一边在长安城开酒肆。你好大的架子等着朕亲自请你,真的把自己当成了姜子牙了。好好地上书自荐就难为你了。你以前在梁武王身边,也做过朝廷的官职,朝廷的法度你知道,朕颁布了求贤诏令,你偏要另辟蹊径,是诚心想在天下面前丢朕的脸么?”
皇帝的一席话把司马相如说的冷汗哗啦哗啦的下来了,他倒是没有刘彻想的多,以前他得到梁武王刘武的青睐,在梁国混的也不错。只是可惜刘武在争夺太子位的斗争中败下来连自己的命都丢了。司马相如成了丧家之犬,他可是辞了朝廷的官职来到梁国的。现在想回去就难了,再者司马相如也有点小骄傲,好马不吃回头草!
听着皇帝一番诛心的话,他趴在地上连声的说:“陛下圣明,臣知错了。”刘彻淡淡的挥挥手,看着司马相如说:“好了,你是文人,自认有些傲骨的。只是提醒你不要存了欺瞒的心思。侍君以诚,知道么!你还是去做个郎官,这个酒店虽好,但是你也不能拉着自己的妻子做这个事情。她也是大家出身,听说卓王孙是蜀中的巨富,你的妻子也该是娇生惯养的。你就忍心叫她做伺候人的事情。当初你拐走了卓王孙的爱女,人家的姑娘可不是和你一起卖酒的。”
刘彻的一番话既有疾言厉色,又有诛心之语,接着又是赏赐官职,把司马相如j□j的和面团似地,傻乎乎的被皇帝搓圆捏扁智。看着丈夫傻乎乎的样子,文君端着酒上来,悄悄地对着司马相如使个眼色。“谢陛下隆恩,臣一定竭尽所能为陛下驱遣。”司马相如对着皇帝谢恩。
“罢了,起来吧。朕也不是三岁的孩子,最讨厌的便是装神弄鬼。”刘彻示意司马相如坐在自己下手。司马相如赶紧站起来,小心翼翼的坐下来。
刘彻端着酒杯尝了尝,发现这个酒比宫中的美酒好多了,入口绵软,回味悠长,他有些惊讶的问站在一边的卓文君:“你坐下来吧,这是什么酒,朕以前竟然没有听说过。听说蜀中出美酒,可是你们蜀中的美酒。”
文君谢了皇帝,在司马相如的身边坐下来,她是蜀中巨富卓王孙的爱女,从小也是锦衣玉食跟着先生读书。在蜀中也算是有名的才女,卓文君见刘彻并没想象中的高高在上,喜怒无常,反而是温文尔雅十分亲切。卓文君见着皇帝一下就把自己的丈夫玩弄于鼓掌之上,心里对着皇帝更加敬畏。听见皇帝问话,她忙着站起来恭敬地回答:“蜀中天气温暖潮湿,极容易酿造出来美酒。这个便是蜀中用竹根子底下的山泉在每年桃花盛开的时候酿造出来,性情温和入口甘甜。”
刘彻听着卓文君讲述着蜀中各种美酒,忍不住问起来那边的风土人情和地理等,卓文君见识广,落落大方回答皇帝的提问。司马相如倒是了成了多余的人,被晾在一边成了打酱油。只负责在皇帝和卓文君谈话中穿插一些呵呵,哈哈,是的,这类的附和着。
酒逢知己千杯少,没防备已经是夕阳西下了,韩嫣看着皇帝脸颊上飞起来的红晕和闪闪发亮的眼睛就知道刘彻真的喝多了,再喝下去就要出丑了。他悄悄地扯一下皇帝的袖子,凑到皇帝的耳边:“陛下时间不早了的,该回宫了。”
刘彻正在品尝另一种美酒,他根本没听见韩嫣说什么,韩嫣无奈凑得更近,在皇帝耳边提醒着:“陛下还要送娘娘去长门宫呢,若是今天喝醉了明天岂不要耽误了正事。”再者皇帝在太皇太后面前做出来和解的姿态,前脚刚刚表演恩爱体贴,后脚就喝醉了,太皇太后怎么想呢。皇后娘娘的性子,相当的小心眼,等着闹起来又是他们这些在皇帝身边的人倒霉了。呜呜,太皇太后还问起来皇帝最近都和什么人走得近的话,看起来太皇太后对着皇帝自从皇后怀孕就守身如玉也不满意啊。韩嫣很苦逼求着皇帝不要贪杯。
看着韩嫣一副可怜相,刘彻一笑,有点头重脚轻的站起来:“罢了,朕真的是不得自由。”说着皇帝和司马相如夫妻告辞,刘彻一抬脚就觉得头重脚轻,他干脆是搭着韩嫣的肩膀,还算体面地出去了。但是站在马前,刘彻有些后悔了。蜀中的酒真的后劲强大,他虽然还能勉强维持着正常的步态,可是要上马奔驰到未央宫可有点难度了。早知这样就该坐着车子出来!
韩嫣察觉出来皇帝的踌躇,他上前扶着皇帝的腰:“臣服侍陛下上马。”司马相如见着这个机会,立刻往刘彻跟前一趴,请皇帝踩着他的后背上马。刘彻也没客气,他总算体面的翻身上马。等着刘彻在马上坐稳,耳边似乎听见声轻笑,等着他抬眼看去,正对上卓文君笑靥如花的脸,刘彻一怔,一挥鞭子,皇帝带着一群人一溜风走了。
椒房殿,春儿进来请示阿娇:“娘娘是不要先看看陛下回宫没有再传膳呢?”除了实在有事情走不开,皇帝都回来椒房殿和皇后一起共进晚膳。眼看着天色渐晚,春儿有些担心,皇帝出去现在还没回来娘娘禁不起饿的。
对着那个人我可吃不进任何东西,阿娇在心里吐槽着:“不用等陛下了,陛下是不回来了。以后按时摆晚膳,不用等陛下了。” 那个人也许再也不会见面吧。不过这样也好,省的见面又尴尬。
“娘娘怎么这样说,陛下只是出去散散心,当初在甘泉宫,陛下还不是每天都骑着马不辞劳苦的看望娘娘么?”春儿以为阿娇要去长门宫,她觉得孤单了,正在自怨自艾。
阿娇却是转脸看着窗外逐渐变暗的天色不说话了的,春儿看着阿娇似乎兴致不高,她也没多说悄悄地退出来。“沅芷你去吩咐他们摆晚膳,湘兰你去宣室殿看看消息,陛下有没有回来,陛下出宫去什么地方了。若是陛下回来了,你想法见到陛下,就说皇后娘娘担心陛下,叫你过来看看的。”湘兰明春儿的意思是最好叫皇帝过来看看皇后。昨天晚上皇帝气哼哼的走了,现在虽然看起来皇帝已经消气了,但是皇帝和皇后的嫌隙还在。夫妻在床上吵起架来,最后必须要在床上复合。
“姑姑放心,我一定把陛下请来。”湘兰点点头带着个小宫女去宣室殿了。春儿看这湘兰远去背影,春儿稍微松口气,心里暗自祈祷着一切都尽快过去。只是她内心深处隐隐的不安,日子怕是不能回到以前了。
果真,春日的直觉应验了,皇帝没有来皇后,湘兰抱怨着说:“陛下在长安的酒肆中喝醉了,不想见人。奴婢不放心悄悄地问了跟着陛下出去的人,他们说陛下去了什么司马相如开的酒肆,和司马相如和他的妻子说了一下午的话。杨得意说陛下从来没喝过那么多酒,现在陛下已经醉的厉害,喝了醒酒汤已经休息了。”
阿娇在里面听见了湘兰的话,忍不住说:“陛下给了司马相如什么官职?”皇帝一向不胜酒力,还出去在长安城的酒肆里面喝醉了,被人传出去,皇帝的脸面还有么分明是不会喝酒的,还逞强。可是自己倒是已经几个月都不知道酒的味道了。阿娇的心里很是失落,她望着高高的宫墙,深深地叹口气,她也想出去转转啊。只是这个身份太叫人憋屈了。
湘兰进来对着阿娇接着抱怨:“陛下给了司马相如一个郎官的官职,杨得意说司马相如虽然名声很大,可是他们家真正沉得住气的是司马相如的夫人卓文君,陛下问起来蜀中的事情倒是卓文君回答的清清楚楚,陛下上来谈性和她说了不少的话……”
司马相如的夫人,阿娇想起来了,就是那个私奔的卓文君,当初为了一曲凤求凰和司马相如私奔的卓文君。这个女人倒是有些意思,她一个富家千金小姐肯跟着个穷小子去开酒肆。后来司马相如想要娶妾,听说被她一首诗就打消了纳妾的念头。和皇帝说的来,皇帝那张皮底下可不就是个喜欢嫉妒的人么。他们两个自然是有话说的。
“哼,算了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你们把东西收拾好,明天一早上,就去长门宫。”阿娇扶着腰站起来,对着湘兰摆摆手示意不要说了。反正以后她在长门宫里面,未央宫的一切和她没关系了。她倒是要看看皇帝能把天下治理成什么样子。
湘兰上前扶着阿娇,叫人端水进来:“陛下醉得厉害了,韩嫣和杨得意在陛□边伺候呢。看样子陛下明天是不能送娘娘了,或者娘娘晚一天再去长门宫。陛下不是说要亲自送娘娘的么。”
“难道没了皇帝在身边我什么都不能做了?明天一早上就起身!”阿娇有些烦躁一瞪眼,湘兰再也不敢说话了。
躺在床上阿娇翻来覆去睡不着,她不甘心去长门宫的一辈子就这样断送了,但是她也不想留在未央宫里面被刘彻羞辱。以前不知道彼此的身份,她或者还能混下去。但是现在,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平常心面对刘彻了。想着今后自我幽禁的日子,阿娇顿时觉得有无数的蚂蚁在自己身上爬。作为一个喜欢出巡的帝王,被关在个小小的空间里面,是不能容忍的。或者她应该和刘彻谈谈,自己保证不会危及他的地位,刘彻应该会允许自己出去走走。
她也能隐姓埋名看看外面的世界。想到这里,阿娇顿时眼前一亮,她看着自己的肚子,看在这个孩子的份上,皇帝应该会同意的。想到这里阿娇翻身起来,披上衣裳对着春儿说:“我睡不着,你跟着我出去走走。”她要去宣室殿找皇帝谈谈。
宣室殿的灯火不再明亮了,皇帝今天喝醉早早的休息了,为了不打搅皇帝的休息,多余的灯火被撤掉了。整个宣室殿沉在静谧的夜色里面,外面守夜小黄门站在殿脚,头一冲一冲的打着瞌睡。杨得意微眯着眼睛站在殿门内,他靠在柱子上,仿佛也睡着了。只是阿娇刚抬脚进了宣室殿,杨得意就睁开眼上前对着阿娇作揖。他刚要说话,皇后用眼神制止了,阿娇做个安静的手势,向着里面的寝殿走去了。
杨得意看着阿娇的背影,暗想着皇后娘娘虽然喜欢使小性子,但是闹到了最后她不是先低头服软了。不还,韩嫣还在里面呢!一个念头闪,杨得意吓得面无人色了,他想上前把阿娇拦下来,或者发出声音提醒下里面的韩嫣,但是阿娇已经到了寝室的门口,什么都来不及了!
这下完了,按着皇后的性子,今天晚上整个未央宫都别想安静了!阿娇抬手想推开寝室的门进去,可是就在手放在门上的一瞬间,她心里有种很奇怪的感觉的,顺着雕花的空隙看进去,整个寝室幔帐全放下了,里面只剩下几盏灯,光线昏暗。一切和往常没什么两样,但是阿娇的心却是无端的提起来,好像有什么怪物藏在那些幔帐里面。
阿娇轻轻地推开门,蹑手蹑脚的进去,虽然挺着肚子,可是踩着厚厚的地毯,她没发出一点声音。幔帐深处的有些模糊地声音传来,阿娇隐身在慢长的阴影里面,看向床榻的方向。
只是一眼,阿娇忍不住瞪大眼,韩嫣背对着外面,他侧躺在床上紧紧地抱着刘彻,,两个人的脸贴在一起。他们在接吻!韩嫣好像是主动地一方,刘彻无力的躺在床上,迷迷糊糊任由着韩嫣含着他的嘴唇,阿娇愤怒的攥着拳头,正想着是不是该叫人把韩嫣拖出去。就在阿娇气的脸色发白就要爆发的时候,刘彻伸出胳膊揽住韩嫣的脖子,接着皇帝一翻身把韩嫣压在身下,他反守为攻,整个人八爪鱼似地紧紧地缠住韩嫣。
作者有话要说:刘娘娘的旧爱成了娇皇帝的新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