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完!”
鲁善工眼前一亮,换成另一幅场景,老人仔细研磨着瓷粉,不停往里面加入各种原料,时不时挑起一小块,在阳光下跟瓷瓶内部比对。
填色
补缺
这是锔瓷的最后步骤,通常不需要,因为大部分都是用锔钉,穿而不透,内部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可这次不同,因为要用金丝缝瓷,所以内部也被打通。外边看很漂亮,可内部不会太美观。虽然是棒槌瓶,口小肚大,很少人去关注内部,但老人还是执着的用心配色,把内部也填满,修饰好外露的金丝。
“这可是王家不传之密!”
鲁善工很是兴奋,死死盯着老人的每个动作,不愧是御用匠人,底蕴深厚,填色可不光是手艺活,还是集合众人智慧的宝藏。
这已经不单纯是锔瓷范畴,涉及到烧瓷的核心机密,釉面颜料千差万别,原料数不胜数,如何成功搭配出对应颜色,需要无数次试验和失败总结,别说王家,就是整个造办处也是靠国家之力才能完成。
老人调制好,用刷子填满内部,走到阳光下,仔细检查,确认无误后,才把瓷瓶放在阴凉处,等待阴干,脸上露出满意笑容。
“善工……善工……”
王老邪看着发愣的鲁善工,轻声叫道:“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鲁善工回过神,赶紧解释道:“太震撼,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缝瓷,简直看呆了!”
王老邪哈哈大笑,不疑有他,别说鲁善工第一次见,就算自己,每次见到老祖宗精妙绝伦的手艺,也不由得叹为观止,自愧不如。
鲁善工深吸口气,暂时压抑尚未消化的技能,现在不是时候,小心翼翼把玩着瓷瓶,努力观察这种细节,机会难得,不能错过。
“好小子!”
王老邪暗自点头,这才是匠人的心性,没想到鲁家居然出现如此天赋的好苗子!
“善工啊,现在你的手艺已经登堂入室,差的只是火候和经验,不用急,慢慢来。”
王老邪看着鲁善工,语重心长道:“原本还想着让你加入乌龙堂,今天看来你已经可以自立门户,挑起你们鲁家善工堂的大旗。你放心,以后多给你介绍老顾客上门,只要手艺好,养家糊口轻而易举。”
“我建议你没事多去其他老掌柜身边走动走动,鲁老哥一辈子兢兢业业,口碑很好,特别是经常合作的几个老字号,那都是固定客源。对于老字号来说,做生不如做熟,这点情分还是有的。”
“至于原材料,如果你有问题,就从乌龙堂进货,差多少钱先欠着,以后慢慢还……”
“回去好好把铺面整理干净,等客人上门也有好印象,记住,咱们匠人靠的就是口碑,经营的就是人脉关系……”
鲁善工仔细听着前辈的谆谆教导,能感觉到对方的真诚,锔瓷手艺基本已经后继无人,随着社会发展,很多传统手艺已经灭绝,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现在就连国粹京剧也面临传承危机,更不用说民间手艺,没办法,这就是现实。
鲁善工回到家,亟不可待开始练习从王家偷来的手艺,无论是穿龙钉,还是更深奥的天衣无缝瓷,还有来自宫廷造办处不传之秘的釉面配方,都能让他的技术再次飞跃。
“哎,看来买卖要尽快开张才行,否则坐吃山空,撑不了多久……”
鲁善工从金店出来,看着手里三两纯金,既然要练习,先要有原材料。其实锔钉除去黄铜,还有更高级的紫铜,甚至是纯金。
要看瓷器级别和破损情况,普通货色黄铜就能搞定,紫铜一般用在紫砂壶上,颜色统一,美观大方。
如果遇见官窑精品,那黄铜肯定上不了台面,就要用金锔钉,当然纯金的也不多,更何况是拉丝缝瓷。最少从王老邪的反应看来,他也没有继承这门绝活,应该是王家失传已久的手艺。
想到这里鲁善工干劲十足,心潮澎湃,如果自己能学会拉丝缝瓷,那岂不是蝎子粑粑?
独一份!
回到家,开始练习,首先活动开双手,拿出纯金,开始回忆细节。其实拉金丝不是锔瓷的手艺,而是属于花丝镶嵌,又叫细金工艺,是传承久远的传统手工技艺,主要用于皇家饰品的制作,乃花丝和镶嵌两种制作技艺的结合。
花丝选用金、银、铜为原料,采用掐、填、攒、焊、编织、堆垒等传统技法。镶嵌以挫、锼、捶、闷、打、崩、挤、镶等技法,将金属片做成托和爪子型凹槽,再镶以珍珠、宝石。
肯定是王家祖先曾经在宫廷造办处干活,有机会接触这门绝技,偷偷学回来,利用在锔瓷上。偷师可是大罪,特别是两百年前,如果被人发现,说不定人头落地!
所以王家才不敢声张,这门手艺秘不示人,只是作为家族秘传,毕竟来自宫廷御用,谁敢让皇帝娘娘们垄断的技术流落民间?
金丝拉制前,要将纯金放在轧条机上反复压制,直到成为粗细合适的方条状后,才能开始正式的拉丝。手工拉丝是几百年延续下来的传统,也叫拔丝。
拉丝板是专用的拉丝工具,上面由粗到细排列着四五十个不同直径的眼孔。眼孔一般用合金和钻石制成,最小的细过发丝。
在将粗丝拉细的过程中,必须由大到小依次通过每个眼孔,不能跳过。有时需要经过十几次拉制才能得到所需细丝。最初金丝表面粗糙,要费很大力气,经过几次拉制后才逐渐变得光滑柔软。
鲁善工拿起锤子,开始锻打金块,通过实践消化偷来的技能。每锤下去,不要求速度,只追求效率和准确性。
“叮叮叮!”
“叮叮!”
“叮!”
逐渐下锤的节奏越来越低,速度越来越慢,可每次落锤,准确性逐渐提高,效率增加。原本需要三锤才能达到的形状,现在两锤,甚至一锤就能搞定。
“这才是平淡中见神奇!”
鲁善工慢慢找到感觉,脑中不断回忆着动作细节,让肌肉和身体自己磨合适应。很快进入一种玄妙境界,好像变成旁观者,看着身体本能工作,思维被抽离,可又清清楚楚,这种感觉真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