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最后一声钢铁交击的鸣响,那仿若魔神般不可战胜的高大身影终于倒下了。
康斯坦丝手中的长剑折断成两节,在最后一刻,她以雷霆之力灌注进剑刃中,在欧文大公拼死掩护下终于找到了进攻的缺口,成功击穿了伯伦丁的胸甲。
暴虐的雷霆力量从胸甲的破洞中钻入伯伦丁体内,破坏了这幅铠甲内所有的东西——不论那里面究竟还是不是人类的肉.体——在承受了无数次重创之后,这决定性的一击终于耗尽他的体力,即便是湮灭之力,也无法让他再次站起来了。
康斯坦丝有些发愣,她呆呆地看了手中已经折断的长剑一眼,仿佛仍然没有从之前的战斗中清醒过来,直到身后有一名士兵的武器脱手落在地上,她才意识到这一切终于结束了。
她环视着这间大殿——或者说曾经的宫殿废墟,入目之处便皆是坍塌毁坏之后的残砖碎瓦,整个殿堂因之前的战斗坍塌大半,宏伟的拱顶只剩下二分之一摇摇欲坠地挂在上方,剩下二分之一则支离破碎地落在地上。
大雨从破裂的拱顶毫无阻隔地泼洒下来,冲刷着这个满目疮痍的地方,在那四溢横流的雨水中,混着浓的化不开的血色。
倒塌的残垣断壁之间,可见到被掩埋的士兵的手脚暴露在外,那些肢体的主人以生命为代价,为康斯坦丝争取了每一次进攻的机会,现在他们已经失去生机,而幸存下来的战士们则摇摇晃晃地来到废墟之间,沉默地聚敛着袍泽的遗体。
查理曼失去了一条手臂,一块寒冰冻结在他的肩膀附近,以阻止血液的进一步流失,他用仅存的右手握着长剑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低头看着倒在地上的欧文大公。
“看什么,我又没死,”躺在地上的老将军扯着嘴角露出一个艰难的笑容,“比起之前受的伤,这已经是小问题了。不过你们谁能来帮我挡一下雨?”
康斯坦丝走向欧文大公,但后者费力地抬起一只手在半空中晃了晃,阻止了她的动作:“殿下……不,陛下,去看看您的父皇吧,我死不了。”
康斯坦丝点了点头,来到龙魂皇帝伯伦丁的身旁。
她弯下腰来,用断剑撑着自己的身体,看着眼前这个披覆一身黑甲的男人。他仍然如记忆中一样高大,但此刻却有着记忆中从未有过的虚弱,雨水从天而降,落在冷冰冰的盔甲上,在盔甲的沟壑间汇聚成流水,它们流淌着,仿佛将生命力一并带走般流淌着。
湮灭之力退却了,康斯坦丝很清楚这一点,因为那些被伯伦丁杀死或击伤的士兵此刻还没有发生变异,换句话说……这幅盔甲中的又是她的父皇了。
她伸出手去,想要取下伯伦丁的头盔,但后者不可思议般地突然抬起手,阻止了她的动作。
“别打开,我的康妮,我现在很吓人。”
“都结束了,父皇。”
“是的,都结束了,”从那头盔中传来了嘶哑低沉的声音,每说一个字,那声音便仿佛再度低沉一分,“都结束了……”
他沉默了几秒钟,终于轻声说道:“康妮,我有些事情想要告诉你……”
“我已经知道了,”康斯坦丝将手按在伯伦丁的胸口,“关于我的来历。”
“……恨我么?”
“不,”康斯坦丝摇了摇头,“传承必须由传承者来完成……而我很高兴您能成为我的父亲。”
“是么,那就好。”
一道微光从身后亮起,康斯坦丝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变得温暖起来,她听到了莉亚的声音:“我救不了他。”
康斯坦丝的手轻轻抖了一下,随后轻声说道:“……我知道。”
伯伦丁看到了凭空出现在康斯坦丝身后的那个身影,但在他已经异质化并且逐渐消散的视野中,他根本无法看清那个身影的真正形象,他只能看到一团光芒,一团温暖的、散发着不可思议力量的光芒站在自己面前,而那团光芒此刻正在向着自己走来。
康斯坦丝看着莉亚走到伯伦丁身旁,终于说出了她有生以来对别人说出的第一个请求:“祝福他,好么?”
莉亚回头看了康斯坦丝一眼,脸上露出微微的笑意:“你好像猜到我的身份了?”
“在碰到那个臂环之后,”康斯坦丝静静地看着莉亚的眼睛,“我便能‘看’到一些东西。”
莉亚点了点头:“去吧,去做你该做的事,我在这里陪着他。”
康斯坦丝带领着自己的士兵与骑士们离开了已经坍塌成废墟的宫殿,在雨幕之中,只剩下小小的女神和已经垂死的最后一位传承者。
莉亚在伯伦丁身旁蹲下:“还有什么话就说吧,我会尽全力去做,这是你们应得的。”
“给我一场梦吧,”从那厚重的黑钢头盔中传来了愈发微弱的声音,“一场有关过去的梦……那些我已经忘掉的人,那些古老纪元中发生的事情……榨干我的灵魂也好,撕碎它也好,不论任何代价,我都想再见他们一面……见见那些已经被所有人遗忘的老朋友们。”
莉亚将手轻轻放在伯伦丁的额头:“睡吧,孩子,好好睡吧。”
那是漫长的黑暗,漫长到让人几乎怀疑光明从未存在,让人怀疑这个世界是否从始至终便只有这深沉的夜幕,但最终,光明还是到来了。
他睁开眼睛,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的事情都已经记不清楚,只有一个很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就像母亲一般。
这个声音哄他入睡,这个声音又唤他醒来。
他看向四周,看到了一大片草坪,灿烂的阳光正洒在绿草地上,弥漫出慵懒而惬意的光辉。
那草坪上正进行着一场宴会,形形色色的人聚拢在长桌旁,他们手中端着酒杯,互相之间说笑个不停。
他们的面容模糊,每一个人都异常熟悉,但他却想不起任何一个人的名字。
可是突然之间,所有模糊的面容都清晰了,一个个名字就像从心里涌出来般梗在他的喉咙里。
他起身向着那长桌走去,黑色铠甲从他身上一块一块地破碎掉落,他很惊讶自己为什么会穿着这样奇怪的装束睡在这里,但他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长桌旁的人已经注意到了他的到来,他们纷纷转过头来,笑着举起酒杯,亲切地喊着他的名字。
图门,提亚马特,赫尔松加……每一个人都在。
他们举杯畅饮,谈笑着一些似乎非常非常古老,但又好像昨天才刚刚发生的事情,他们的宴饮一直持续到晚上,持续到繁星升起,瑰丽的天河遮蔽天空的时刻。
他抬头仰望着天空,沉醉在遍布群星的夜色中。
“走吧,”有人拉了拉他的胳膊,他转过头,看到健壮的提亚马特正站在自己身旁,而在提亚马特身后,是面带微笑的友人们,“大家都在等你呢。”
在所有人中身材最为高大的赫尔松加也在对他微笑:“出发吧,是咱们离开的时候了。”
他笑起来。
是离开的时候了,朋友们在很久以前便已经出发,他已经迟到太多年了。
他抬起脚步,与朋友们一起,走向那个洒满星光的世界……
雨渐渐停息,来自天空的低沉轰响也在不知不觉间消失。莉亚仍然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她一只手放在伯伦丁的额头,另一只手则紧紧抓着后者那带着铁手套的右手。
但在某个瞬间之后,她发出微微的叹息,站起身来。
伯伦丁的头盔仿佛失去连接般滚落到一旁,那身黑色铠甲各处的部件也纷纷碎裂,崩落,在铠甲的空腔之中,已经空无一物。
“你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
天空的阴云开始退却,就仿佛厚重的铅质外壳被人一刀劈开般迅速地裂成两半,虽无阳光,但神力屏障的光辉却透过云层洒向了这个在短短一个月内便已经满目疮痍的世界。
第一缕光照进了已成废墟的皇宫,落在正倚靠着兵器休息的战士们身上,而第二缕光则穿透时空的边界,劈开了仅存的云海,洒向那些正慢慢解体的上古舰队。
“各单位已停止攻击。”辅助AI汇报道。
深层世界的云海终于彻底消散,混沌与异化的时空在迅速修复,而依托着这个扭曲时空存在的古老残响们也终于得到了解脱。
黑色的腐化痕迹从他们身上迅速褪去,来自不同纪元的战舰与战士们沐浴在光芒中慢慢消散,融入大气。深层世界与表层世界的连接变得前所未有的紧密,在外部监视器传来的画面上,甚至已经可以清晰地看到拉赫瑞恩的大地。
这却不是空间崩坏的迹象,恰恰相反,这意味着这个世界的扭曲终于得到了纠正,因湮灭轮回而产生的深层世界没有了存在的必要,它正在迅速平复成为正常时空的一部分。
莉莉和薇薇安出神地望着这时空变换的景象,一时间都忘了说话。
郝仁也在出神地看着外面的景象,他看到混沌空间上部那些异化到有些可怖的星空正在逐渐复位,群星正慢慢变成它们曾经的样子,而在逐渐凝聚起来的星河背景中,一艘银白色的巨大星舰突然浮现出来,它喷吐着明亮的尾焰,缓缓加速驶向远方,在星舰侧面的装甲带上,“启示录号”几个字在星光中熠熠生辉。
郝仁就这么一直注视着它,直到它和其它的古代残响一样化为四散的光粒子,与整片星空一同消失在视野中为止。
诺兰低下头,看着自己留在地心的检测设备刚刚传回来的数据,那是“神之心”在几秒钟前所发出的,它只有简短的两句话:
最后的湮灭载体已被摧毁。
战争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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