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x星团范围内那怪异的神力风暴仍然没有平息的迹象,但无人机群在这个星区的移动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在紧急召集令的号召下,一批又一批的无人机进入了这个神秘而古老的星系群,从那道空间不连续的“断层”开始,一直到郝仁一行暂时滞留的代行者母星,机群开始在这段广袤的宇宙虚空之中建设大大小小不计其数的碉堡和工厂,并且已经初具规模。
荒芜的小行星带被定锚装置固定成基座,小行星之间建起空港与连接管道,庞大的太空建筑在黑暗中渐渐成型,无人机在其中昼夜穿梭,工厂,巢穴,天线阵列……这些东西就仿佛虫群般在星系中迅速增生并蔓延,而第一批新生的机群早已飞出生产线,投入到了下一轮的扩张任务之中。
在这样一个效率恐怖的扩张机器轰然运转之后,代行者母星上的工程很快便得到了充足的“劳动力”支撑,并风风火火地进入实质性建设阶段。
在前哨基地附近的大裂谷周围,无人机群已经完成最初的地形改造,焦土废墟被进一步清理,弹坑与较小的裂隙都被银白色的合金覆盖起来,而裂谷本身也利用金属覆层进行了进一步的加固。在那几乎已经完全合金化的裂谷边缘,有数座巨大的临时塔楼斜斜地探出地表,塔楼周围则是刚刚完成固定的巨型缆线:这些缆线的直径达到两米有余,通往数据中心的一端在裂谷外的空地上整整齐齐地排列着等待接驳,而缆线的另一端则蜿蜒着延伸到裂谷内部,顺着峭壁一路向下,仿佛能直接通到地心里去。
大量工程无人机切换了大气层内工作模式,在这些缆线和缆线周围的设备之间飞来飞去忙碌不休,它们正在测试这些线路与长子原始神经的接驳情况,同时为数据中心提交今天下午可以进行第一次连接测试的线路编号。
数据中心就在不远处——裂谷边缘呈等边三角形分布着三座百米高的六棱柱建筑物,那些建筑物有着漂亮的银白色外壳,形象充满了科技感,而在建筑物基座上,有一些缆线已经与接驳口完成熔接。
这只是地表上的工程——在地下深处其实还有着远比这里更加惊人的施工现场。
因为地表只是在建设一个总集成的数据处理中心,地下深处却正在替换掉长子的整个中枢神经系统。地表上的那些缆线其实一直延伸到了地底深处,它们穿过地壳和大部分地幔,最终抵达的地方是长子的深层神经节。为了保证整个系统的安全稳定,郝仁干脆下令切除掉了长子所有被水晶毒害的神经组织,并全部用人造结构取而代之,现在正有数以万计的无人机在地核与地幔之间的空腔和断层里忙碌着,将那些人工神经束和长子的生物组织接驳在一起,同时在特殊的接驳点建造用于稳定整个系统的二级数据处理装置。
那每一个装置的规模都不亚于一座埋设在地底的要塞城市。
就像郝仁说的那样:这颗星球的长子情况可比炼狱的那个惨烈多了,一个神经系统快要烂光的重病号,给他动手术的过程几乎像是要把整个星球凿穿一般。
“滚”喵蹑手蹑脚地爬到了施工现场附近的一座塔楼上,等找到平地之后才长出口气,并从随身的包包里捧出豆豆,小心翼翼地放在自己头顶:“看,从这里就能看到整~个~裂谷啦!你看是不是跟小鱼干挺像的?”
豆豆用尾巴拍了拍滚的后脑勺:“我不知道,但爸爸说了不准你到处乱跑!”
“才没有乱跑喵!”滚叉着腰,“大大猫只是说了不让跑过那边那道栅栏(能量屏障),又没说不让来这边。你要是告状我以后就不带你来玩了。”
豆豆啪嗒啪嗒地拍了两下尾巴,但也没再说话,滚则又从随身的小包包里摸出了一摞白纸和几只彩笔,她在地上把纸铺开,然后用满把抓的方法攥着笔,歪歪扭扭地涂涂画画起来。
“你在干什么?”豆豆探着头,好奇地问道。
滚一边笨拙地画着一边解释:“这叫日记!傻大猫说记日记是好习惯,可以变得很聪明,然后就能去上大学了,大学食堂里有鱼吃,不过我感觉写字好麻烦,还是画画容易。”
她的心情似乎相当好,一边涂画还一边把尾巴卷成各种各样的弧度——郝仁用了很大功夫教这只猫读书写字,但现在看来果然没什么效果,这货对乱涂乱画的爱好明显超过了写东西。
滚的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她很快就发现自己这摞崭新的白纸在左下角的地方全都整整齐齐地缺了一个角,那角上还能清楚地看到细密的牙印。
“喵呜!你把我的日记本吃了!”猫姑娘的背都弓了起来,尾巴直挺挺地立在身后,她把豆豆从脑袋上抓下来放在自己的“日记本”前,“你看这还有你的牙印!”
“我还以为这是你给我准备的饭……”豆豆吐了吐舌头,“而且你把我和它们放在一块,怎么可能忍得住……”
猫姑娘完全不接受豆豆的说法,并且也没有意识到自己把豆豆和纸张放在同一个包里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会有这么个结果,她只是顽固地晃着脑袋:“不行不行,你得赔我的日记。”
“你这明明还只是白纸,你连第一幅画都还没画完呢!”
“那这也是我的日记本!”
“你让我怎么赔你,我又吐不出来。”
“那……你让我咬一口?”
“不要。”
“舔一口也是可以的喵!”
“还是不要,好恶心。”
……
莉莉的耳朵抖了抖,有点疑惑地抬头看向远处:“我总觉得刚才好像听到滚和豆豆的声音了……”
郝仁顺着哈士奇姑娘视线的方向看过去,却只看到一座立在基地角落、与“远程思维阵列”施工现场遥遥相对的塔楼,他摇摇头:“反正我没听到。”
随后他回过头来,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N-6与N-4。
在这两位代行者身后,还整整齐齐站着当初N-4带来的那批行动队员,以及几个从未见过的陌生面孔。
这几个陌生面孔是今天上午早些时候才搭乘巨龟岩台号的顺风车来到基地的,他们原本是月面基地的驻守人员,但现在,主脑离去之前留下的指令让这几位代行者成为了刚刚重获新生的代行者文明的“管理团队”的成员。
听说他们准备仿照人类在历史中的记录,成立一个叫做“仲裁庭”的机构来管理自己的族群。
郝仁打量着这些人,他看到的是一群仍然有些茫然无措的年轻“孩子”——尽管每一个代行者从走下生产线的那一刻起就有着成年人的外表和必备的心智与知识,然而他们实际上的年龄几乎没人能超过十五岁,服役达到十一年的N-4在这个群体中已经称得上是经验丰富颇有阅历的长辈,眼前这些刚刚从月面基地赶来的新任官员们平均年龄其实也只有这个岁数而已。
代行者的知识是可以从大智库中直接下载的,然而他们还有着复杂的逻辑电路和模拟神经网络,这导致他们仍然需要一些人生阅历来塑造自己的人格与经验,就好像具备同样基础数据库的N-4和N-6,因为服役时间的不同便成长为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个体,这便是学习与进化能力的体现。
然而漫长的战争导致根本没有几个代行者可以活过足够的时间,所以当主脑猝然离去,它留下的就是这样一个过于“年幼”的族群,甚至连只有十一岁的N-4都成了管理者的一员。
今天,N-4的同胞们就是来接她返回月面承担这个职位的。
要一同离开的还有N-6,尽管她的经验并不足以承担管理者的职责,但她是第一个运行“最终代码”、获得自由的代行者,她还接受了外星技术的改造因而拥有更加卓越的硬件基础和成长空间,因此她也会被吸收成为仲裁庭的一员。
郝仁看着N-4的眼睛:“怎么样,对即将到来的新工作有信心么?”
“这是我的责任,”N-4的回答完全是她的风格,“我会做到最好。”
“坦白地讲,我们要面对的问题确实很多,”一位从月面来到这里的代行者说道,他是一个短发的男性,似乎有着较为开朗健谈的性格,因此主动和郝仁交谈起来,“主脑离去了,我们第一次需要自己决定所有的事情,虽然我们的逻辑电路中已经有了这方面的程序,但没有人知道我们自己是否真的能处理好一切。”
“你们会面临一场巨大的转变,”有过管理一整个帝国经验的伊扎克斯说道,“战争会结束,你们的精力就必须转移到其他方面——生产转型,重新分配资源和生产力,你们甚至还需要改变社会结构,以适应作为一个独立文明的角色。而在不久的将来,你们甚至还要回到这里,重建你们的母星,这是你们从未做过的事情。”
薇薇安轻轻点着头:“你们的创造者把一整个文明都留给了你们,它的内容可不只有打仗那么简单。”
“重建母星……”这位年轻的代行者转头望向远方,他首先看到的是这座不可思议的外星人基地,但他的视线完全没有在那些壮观的建筑物上面停留,而是直接落向远方,落在那苍翠的群山和郁郁葱葱的森林上。
代行者是一个硅基种族,然而他们的创造者却诞生在这个生机无限的碳基环境中,所以他们一定会保护这颗星球的生机,甚至会把这份生机延续到他们将来可能会造访的其它星球上,而如何在一个生机勃勃的世界上生存并发展,这对于在冰冷死寂的月面上生存了数千年的代行者们而言完全是个全新的课题。
但这个课题却让他们期待不已。
郝仁说道:“我们很快就会完成对长子——也就是行星吞噬者的改造,他的思维器官已经被摧毁并替换,接下来会有一个温和的意志接管这幅死去的躯体,到那时候,你们就可以正式返回母星而不用担心被攻击了。”
少数个体以不引发敌意的方式来到行星表面并不会导致触须的攻击,但代行者们要全部从月面回到母星就势必会引发那些触须的“条件反射”了,因此在郝仁这边完工之前,月面上的机器人小姐姐和机器人小哥哥们还得等上一段时间。
当然,他们并不用等待太久:由于不需要建造思维中心,无人机群们在几天内就能够完成对整个人工神经网络的替换工作,而那套巨大的无线收发装置也可以在这同时完成,等卓姆的意志延伸过来,月面游子们就可以回家了。。
“所有代行者都知道了你们的事情,”年轻的代行者说道,“我们希望能做出感谢——尽管任何感谢恐怕都比不上你们为我们所做的一切。”
“感谢就不必了,这也算是我的工作,”郝仁摆摆手,“如果真要感谢的话……那就好好活着吧,这就算是对我们最大的谢礼了,也是对你们的创造者最大的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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