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云亮笑着推了推我,说道:“北街的爷们儿,赶紧回去看守你们的北河堤去,我们这边儿用不着你们帮忙。”
“好好,我走,操!”我笑骂了一句,心想这狗-日-的还真够翻脸快的,本来我也被常忠的话给激着了,正要往村北去支援我们村北群众呢。
薛志刚说道:“那老子去东河堤了,老子家距离东河堤近,分家分家,老子是东街的!”
哥儿几个说笑了几句,我和薛志刚、常汉强一起顺着河堤往东走去。我来的时候知道,村北的河堤暂时没什么危险,村南这里,看起来也还好,唯有村东还没去看,自然也得过去看看——我们也算是机动部队了。
好在是,村东的河堤,但凡是低矮的地方,也都筑起装填了泥土的麻袋,洪水徘徊在河堤下方,距离半米多,愣是冲不上来。
然而村民们不敢大意,还在不停地掘土装入麻袋,然后垒砌在河堤上……
令人感到开心和放松的是,中午的时候,雨停了。
天空中厚厚的阴云也变得淡了许多,甚至偶尔还能从云层的夹缝当中,看到一缕耀眼的阳光。
这是个好现象!
正如同常忠常志书所说的,滏阳河和牤牛河两条河的河水,涨起来快,落起来也快得多。河堤上的人们看到,河水已经开始往下落了,河堤内侧,可以看到河水一点点落下去之后留下的印迹。
人们终于可以完全彻底地歇会儿了,河堤上的砖头石块儿甚至是木头棍子,都成了人们的坐位,没人嫌脏嫌湿,全都坐下来歇息。有的人找不到石头砖头木头了,干脆把铁锹担在两个麻袋上,坐在铁锹把上。
河堤上,人们纷纷地讨论着今年的这场雨,商量着接下来该如何护堤。
没有人回村,因为村里还没让人回去呢。大家也都知道,这场雨看似停了,实则还没下完呢,看着天是放晴的模样,可说一声雨来,露着太阳也照样下雨——看看东边儿的天,还阴沉的很呐!
如同大家所想,下午三点来钟的时候,阴云又密布了天空,电闪雷鸣再次震撼苍穹,震撼大地,震撼每个人的心灵。
大雨倾盆而至。
人们又开始冒雨奋战起来。
在村里所有人轮番奋战在河堤上的时候,陈金在家里养伤——他想要来和我们一起护堤干活儿,可身体虚弱得没有一点儿力气。胡老四也在家里没有出来,一来是年岁大了,干不动这些活儿,再说昨天救陈金,也把他累坏了,不过他在家里没闲着,画符念咒,做着法式。他不像我们几个那样,只是怀疑这场雨的奇怪,怀疑是蛟在从中作梗。他是肯定地认为,这是那条蛟,在趁着天将大雨的时候,又添了把劲儿,让雨下得更大,洪水来得更猛,它是要毁我们全村儿来报复。
在那个年月里,天气预报在多数情况下,实在是不准确。
好在是,这次的天气预报,准了。
提前三天就预报准确了。
是的,如您所想,从那天凌晨开始抗洪护堤,过了整整的两天之后,雨还真就在两天后的那个夜晚,停了……
但是,险情未过!
甚至更加的严峻!
三天时间以来,村里所有成年人都参与了抗洪护堤,就连村里的妇女们,都参与到了其中。自六三年以来,村子里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大的洪水,如此大的雨。是的,洪水来得凶来得猛来得快,让村子里的人在还没有一点儿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就匆忙地投入到了紧张的劳作当中。若是往常年,总要连着下上两天的大雨之后,滏阳河牤牛河才会水位上升到危险的情况,村里人才会掘土装袋护堤。有的时候,连绵的几天小雨,人们在担心之后,还没去护堤呢,雨就停了,洪水就过去了呢。
对于其它村子里说,整整两天的大雨停了之后,滏阳河和牤牛河的水位急速下降,自然是件再好不过的事儿了。而村里人,亦开始着手将河堤上的那些装满了泥土的麻袋,就地弄的平整些,再拉些沙土,垫平整了,过车走路,都方便许多。
往常年都是这样,于是河堤一年比一年高,一年比一年牢固,所以近年来,防洪护堤,并不是什么大事儿,因为河堤越来越高越来越宽越厚实,人们都觉得,再过上个几年,每年就不需要防洪护堤了。
很显然,这一年的大雨,就有点儿让人猝不及防让人觉得有点儿过了。
毕竟这河堤已经修筑得如此之高,如此之厚实了啊。
而且雨水来得太猛太凶了,这不由得让人开始往其它方面想。
其它村子的人,多半都不会联想到邪物这种事儿上,他们只是在疑惑着猜测着,甚或是干脆怀疑上游某个地方的水库崩塌了或者是山里的雨水下得更大了等等。而在我们村,人们却开始联想到了神灵的惩罚,我们那几个年轻人,可是在前些日子,将村里的庙宇都拆除掉了啊。人们还想到了那只老王八精……人们并不知道,老王八精已经挂掉了,因为那天老王八精被蛟干掉之后,天就开始下着大雨,一直没停过,村里人也着急忙慌地防洪护堤呢,谁还惦记着散布这些消息呢?
往那种神灵和邪物身上怀疑的想法,越来越严重,村里人渐渐地感觉到,这种事儿,绝对和邪物或者是神灵有关了!
因为其它村的洪水警报都解除了,唯有我们村的洪水警报,却越发得严峻起来。
村北牤牛河的水位,已经彻底地降下去了,本来牤牛河的水位就浅,没有了上游山里的雨水冲下来,这条河里的水,永远都不会大。问题是村南滏阳河的水位,居高不下,甚至还有上升的趋势。
诡异的是,上游水位不怎么涨,下游水位也不涨,就只有我们村这一段的水位,疯涨。
这就太反常了啊——这段滏阳河,就像是在两头堵了坝,所有的水就在这里不断地蓄积,却丝毫不往外下游排水了似的,就那么一个劲儿地疯涨。然而村里人去下游看看是到底哪儿堵了,还看不出来,只是看到我们村东北角牤牛河和滏阳河交界的那一块儿,水位到了这里就像是越过一道大坝似的,鼓起了几米高。水位凭空起来两米多高的落差,您说……这事儿怪不怪?
为此,那天村支书常忠找来几个胆大水性好的爷们儿,冒险在湍急的河水当中,潜入水底探查,却没有查出来任何诡异的地方。
村里人都疑惑,都纳闷儿,都开始害怕起来。
因为南河堤越筑越高,河水还在不断地上涨着……
所有人都急得焦头烂额。
下午两点多的时候,胡老四找到常忠,把自己的想法全都说了出来。常忠一开始并不信,可一想到事情如此诡异,又想到这半年多来,自己的儿子也参与到了许多稀奇古怪的事情当中,常忠也就疑惑了,有点儿半信半疑了。
既然胡老四找上来了,那他一定有办法吧?毕竟他是十里八乡有名的阴阳仙啊,常忠问胡老四有什么办法,胡老四说自己可以去试试,施法退去大水。
胡老四去了。
我们几个年轻人觉得,胡老四这次一定要大显神威了,要大出风头了。
是的,我们几个已经完全相信是那条蛟在作怪了,而让我二叔去找那条蛟战斗的话……那蛟在水里面逃起来太快,我二叔也找不到它啊!
胡老四那天下午三点多的时候,到了村东北角滏阳河和牤牛河交界的地方,施法烧符念咒语,法术都用尽了,河水只是断断续续地落下又升起,聚集在河堤上的所有人,都能够清楚地看到那河水时升时降的诡异过程。
最后胡老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无可奈何了。
常忠更加怒了,他大骂着不管是什么他娘-的牛-鬼-蛇-神,它有多么厉害,也得弄死它,符咒道术它不怕,他娘-的它怕不怕炸药?常忠找来村里的几个壮年人,包括我二叔在内,把村大队部里一些好些年没用的炸药雷管给翻了出来,全都带上,每个人拿一包,里面插上一根雷管……
在那段汹涌湍急的河道边儿上,七八个中年人手里拎着巴掌大小的炸药包,上面都插着一根儿雷管,排成一排,稳稳当当地站住。
说起来也真是奇怪得紧,他们往那儿一站,本来艳阳高照的天空,突然就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大团大团的乌云,不一会儿便将整个天空布满,阴沉的天空中电闪雷鸣,看样子大雨不一会儿便会倾盆而下了。
常忠急了,立刻让众人点火,往水里扔!
炸,炸死它狗-娘养-的,不管什么东西!
众人齐吼着一二三,然后纷纷点燃火药捻,然后将插着雷管儿的小型炸药包奋力地抛出去,扔到了河里面。
轰隆隆,轰隆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