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可把胡老四给乐坏了,他觉得有了赵二牛的加入,那除掉老王八精,把握就更大了,甚至是完全有可能。
当然,前提是老王八精会来到岸上,会进入河神庙,会给胡老四机会,给他那短短的时间,让胡老四施法困住老王八精。
我二叔从胡老四家出来之后,胡老四就急急忙忙的来找我们了。
那时候,我已经输完了液,正被几个哥们儿搀扶着从杜医生家里出来,缓缓地往家里走呢。
已经是傍晚了,一路缓缓走着,我们能看到那些妇女同志们拎着篮子从河神庙回来,也可以看到有些老娘们儿小媳妇儿拎着篮子去往河神庙。大部分村民们看到我们几个的时候,都会低下头或扭过头去,理都不理我们。也有少数几个村民见到我们之后,会关切地询问两句身体好了没,以后可得小心着点儿。
和我们打招呼的村民,是因为多少都和几次溺水事件中,被我们救了的孩子有着血缘关系,他们对于我们,还是从内心里存在着感激之情的。
哥儿几个越走,越是感觉到村民的奇怪,这是怎么了?
怎么这么多村民们,都开始去河神庙上供烧香了?很反常啊,就是在以前,村里那么多庙宇的时候,也没有同一天时间里,这么多的人去上供,而且,竟然是都去河神庙那么一座小小的新建起来没多久的庙宇中。
看到这种情况,我们无论如何也无法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前几天,我们已经完胜了啊,村民们开始相信我们,而不相信那些个老太太了。而现在这些村民的举动又说明了什么?以铜锁娘为首的那帮老太太们,现在八成在家里面偷着乐呢。她们才不会管村里死了个小孩子是件让人多么痛心的事。
她们只管斗气!
那时候,我们并不知道,其实我们对于这些老太太,也存在着误解。
老太太们,其实从内心里和本质上来讲,她们也希望村里平平安安,她们自己,她们的亲人,乃至全村的村民,都好好的。
若非如此,她们又何必信仰那些冥冥中的神灵,现实中的邪物呢?
……
牤牛河里又淹死了一个孩子,这事儿胡老四知道之后,心里也特别难受。
刚听说这事儿的时候,胡老四立刻就在心里肯定了这件事儿的罪魁祸首,便是那只老王八精。胡老四觉得自己是有责任的,若非是自己的无能,不能把这只老王八精给除掉,怎么会让村里的孩子们在牤牛河里洗澡的时候遇难呢?
再有,村民们这些天来对他的尊敬和信任,是显而易见的——他们都在相信胡老四的话,这里面有老王八精,会祸害小孩子的。他们也听了胡老四的话,都在家中严厉地警告了自己家的孩子们,平时尽量不要去河里洗澡,即便是要去洗澡,也要在河里人多,有大人的时候,才可以,且必须是在浅水区洗澡。
这也是胡老四的意思。
毕竟在守着小河的农村里,要想完全杜绝孩子们去河里洗澡的事情,那是完全不可能的。如果真那样做了,兴许会逼得那些正是贪玩年纪的小孩子们,越发想着洗澡,而且会避着大人们去河里偷偷的洗澡。
如果那样的话,危险系数就更高了。
堵不如疏,要是允许孩子们洗澡,只是需要有大人在跟前儿时才可以,那么他们就会忍着,等着,有大人在河里洗澡了,他们才会去。而一般情况下,只要有大人们在场,孩子们即便是遇到危险,大人们也可以在最短的时间里把孩子捞上来,不至于发生致命的溺水事件。
可这次,事情却偏偏成了二般情况。
胡老四待在家里不出门儿了,他害怕看到村民们,害怕村民们询问他,这事儿是不是老王八精干的,什么时候能除掉老王八精?他害怕村民们用异样的眼神,用信任和期盼的眼神看着他。
正当胡老四愁眉不展,无论如何想不到有何办法,能够确保干掉那只老王八精的时候。我二叔去了,并且坦言自己会助胡老四一臂之力。
只为,能除去那只老王八精。
这让胡老四信心大增,那本来痛苦无奈悲观的心情,也随之好了许多。他立刻出门儿来找我们这帮年轻人,有了赵二牛,再加上我们这帮年轻人,只要老王八精能够被自己控制一小会儿,那就有十足的把握搞定了。
胡老四往我们家走来的这一路上,和我们一样,心情坏了许多。他也看到了村里的老太太老娘们儿小媳妇儿们,拎着篮子三三两两的去河边儿的河神庙里上供烧香磕头膜拜……那些人见了他胡老四,也会礼貌地打个招呼,说上几句话。虽然他们也没有问胡老四什么时候能够除掉那老王八精,什么时候村里能安省些,可他们的眼神看向胡老四的时候,都带着一丝的疑问,一丝的失望,一丝的期盼……
这一切,都让胡老四羞愧内疚,难受到了极点。
不过这种心情并没有煎熬胡老四多长时间,当胡老四去我家里找我,却鬼使神差地走过我们家巷子口,走到河堤口,呆呆地注视着那香火鼎盛人头攒动的河神庙时,胡老四的心情又好了起来。
这不正是自己所希望看到的情况么?
村民们越是这样供奉河神庙,庙里的香火越是鼎盛,那老王八精,就越发会赶紧入住河神庙中,它就越舍不得离开这里了。
我们不就是希望着老王八精上岸,入住河神庙么?我们不就是担心那老王八精干完这一票,就溜之大吉,让我们寻不到它么?有了村民们如此诚恳和如此虔诚的供奉之后,老王八精,一准儿舍不得走了。
胡老四心里如此肯定之后,立刻扭头往我们家走来。
此时,我刚躺到床上歇了没多大会儿呢。哥儿几个把我送回到家里之后,和我打了声招呼,便都回去吃饭了。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南屋的小厨房里,点着了蜡烛,微弱的烛光透过窗户洒落在院子里,昏黄色的映出一大片来,窗棱子投下的影子将那片淡淡的光斑,分割成了好几块儿。厨房里,炒菜的声音传了出来……我娘在做饭了。
胡老四在院门口招呼了一声:“银乐,在家不?”
“哎,在呢。”我赶紧答应了一声。
胡老四已经走到了院子里,听到我回答的声音,便掀开东屋门的帘子走了进来,一边说道:“怎么也不点上蜡啊?这屋子里黑的。”
“嗯,这就点上。”我伸手摸到窗户上的蜡烛和火柴,点燃了一支蜡烛,扭着身子把蜡烛倾斜,待几滴蜡油滴落在窗台上后,将蜡烛堆上,蜡烛稳稳地站在了窗台上,微弱的烛火轻轻摇晃着,屋子里光线亮了许多。
胡老四走到床边儿坐下,掏出烟袋点上,也不说话,吧嗒吧嗒地抽了起来。
我看胡老四脸上好像还带着点儿高兴的表情,便冷哼一声,说道:“哟,胡老爷子今儿个看样子心情不错啊,有什么好事儿啊?”
“嗯?”胡老四感觉到我说话的声音有些不对劲儿,便说道:“有啥高兴的,村里死了人,我要是能高兴出来才见了鬼呢。”
“您干的就是这一行,见鬼也不算啥稀罕事儿。”我脸上毫无表情地说道,伸手摸到烟盒,抽出一支烟来点上,狠狠地吸了两口。
胡老四怔了怔,苦笑着摇了摇头,吧嗒吧嗒地狠狠抽光了那一锅烟丝之后,他挥着烟袋杆,在床帮上磕打干净,这才微笑着说道:“是不是看到村里人都去河神庙上供,心里烦得慌了?”
我撇了撇嘴,说道:“有什么烦的,他们爱供奉谁供奉谁,关我屁事儿。”
“你二叔今天找我了。”胡老四说道。
“嗯?我二叔?他找你干啥?”
“他决定,帮我除掉老鳖精。”
“啥?”我腾的一下坐了起来,盯着胡老四的脸和眼睛看了好一会儿,确定他不是在说假话之后,疑惑地说道:“怪了,我二叔咋就去找你了,还要帮你?”
胡老四笑了笑,说道:“这可不是帮我自己啊,也是在帮你,帮你们,帮村里所有的人……”胡老四顿了顿,接着说道:“当然了,最重要的,他是在帮自己。”
“这话怎么说?”
“你二叔,他不是快要当爹了么?”
“嗯没错儿。”我点点头,这事儿估摸着全村人都知道了。
“孩子长大了,总免不了要去河里玩儿的……”胡老四微笑着,很有深意地说道:“二牛这都四十来岁,才有了孩子,那可是真当宝贝的。”
我恍然大悟,估摸着还真是这么个理儿。
不过我当时并没有去细想,不管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吧,反正我二叔答应出手相助,铲除老王八精,这事儿是真的了。有了我二叔的帮助,对付老王八精,兴许还真就简单多了呢。当初那条黑蛇精,不就是被二叔给轻松送搞定了么,还被我二叔把皮剥了做成腰带,现在就扎在腰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