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宾爹在一旁也气得不行,怒气冲冲地吼着:“你个死老娘们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臭娘们儿,竟耽误事儿……你哭,哭个啥?你倒是说话啊?他-娘-的,哎呀气死我了,就是这么个玩意儿你们说,怎么办?一脚踹不出个屁来……”
我心说刘宾爹这是骂自己呢,今儿个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了,敢火冒三丈了,也就是在我们这帮年轻人和他老婆跟前儿吧,平时他在村里,那才是一脚踹不出个屁来的主儿,这也是有原因的,首先他这个人老实,其次……他能跟谁发脾气?敢跟谁发脾气?村里十户就有九户人家借给过他钱,他能不知人家的情份么?
骂完了刘宾娘,刘宾爹又仗着自己是长辈,开始骂我们:“你们这帮小兔崽子,这办的叫什么事儿啊?一会儿你婶子中毒了,醒了吧,又成神经病,成疯婆子了……宾子,你个小王八羔子,都是你给惹来的祸事儿!你们这帮臭小子……”
“爹,我要是王八羔子,那您不是成王八了么?”刘宾在一旁实在是听不下去他爹骂这个骂那个骂个没完没了,顶嘴道。
刘宾爹一愣,他这儿子今儿个这是怎么了?动不动就跟他顶嘴,这小子以前在他爹跟前儿,连个屁都不敢放,今儿这是咋了?刘宾爹打算再次发火,把心里的怒气和郁闷全都发泄到儿子身上,但是当他看到儿子那冷静的有些让人害怕的眼神时,他竟然有些畏惧了,嘟嘟囔囔了一番,愣是把举起来的手给放下了。
看来今晚上想要让刘宾娘说出个一二三来,那是不可能了,天色也晚了,我干脆提议大家睡觉休息吧,大家一商量,干脆就拿了凉席儿到刘宾家房顶上睡觉了。
至于人家胡老四,早就走了,刘宾爹开始骂人的时候,胡老四就哭笑不得,也不当回事儿,不声不响地独自一人回家睡觉去了。
到了房顶上之后,其他几个没有在现场的哥们儿急忙追问我和陈金,把先前发生的事情详细的给他们讲解了一番之后,他们才满意。大家又七嘴八舌地说了半天,这才静了下来。
我头低下枕着一块儿砖头,抽着烟躺在最边儿上,仰望着星空,心里乱七八糟地想着这些事儿。
“银乐,你说那黑猫,会不会再杀回来啊?那玩意儿可真够凶的,它要是杀回来了,咱们够呛是对手……”陈金坐了起来,摸出烟点上一支,深深地吸了一口。
“废话,它肯定得杀回来,换谁也得回来报复咱。”我懒洋洋地说道:“怎么?你怕了?”
“扯淡!老子怕过啥?”陈金不屑地哼了一声,说道:“既然它肯定会回来,要我说咱就找胡老四商量商量,让胡老四施法找到黑猫躲藏着养伤的地方,咱们主动杀过去,趁它病,要它的命,俗话说得好,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我翻身坐了起来,竖起大拇指说道:“有道理,明儿个找胡老四去!奶-奶-的咱不能坐以待毙。”
“是今儿个!你看看,天都快亮了!”陈金笑着说道。
我一看可不是嘛,东面的天际,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天空中,银河已经变得淡淡地,繁星也都渐渐地隐去身形,西边那悬挂的弯月,此时变成了朦胧的白色。
俩人都不说话了,闷声抽着烟,一支烟抽完,俩人都躺了下来,确实困了,眼皮都开始打了起来。
就在我们刚刚迷糊着,似睡非睡的时候,院子里突然传来了刘宾弟弟刘民的慌张中带着哭声的喊叫:“哥,银乐哥,你们快下来,俺爹犯神经了……”
“咋了咋了?”刘宾蹭的一下站了起来,跑到房檐跟前儿顺着梯子飞快地爬了下去。
接着是我和陈金俩人猛然坐起来,看着刘宾下了房子,我们俩也赶忙起身往梯子跟前儿跑,心里想着,原来刘宾这小子压根儿就没睡着啊。
这时候兄弟几个也都醒了,匆忙跟着我和陈金下了房子,跑到了屋子里。
此时的刘宾娘,依然像是我们上房子之前那般,低着头坐在炕边儿上,低声地抽泣着,她好像丝毫都没觉察到刘宾爹的异样。
而刘宾爹,正坐在靠着窗户的椅子上,模样端正,脸上表情严肃,怎么说呢?就像是当兵的在屋子里要准备开会时的那种模样,绝对是一丝不苟。只不过他的眼神儿里,却透着一丝诡异的神色。
我心想坏菜了,刘宾娘就跟神经病似的了,这又添上了刘宾爹,刘宾家怎么这么倒霉啊?
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你们都来了?坐下吧!”刘宾爹忽然开口说道,声音有些怪异,闷声闷气的,全然不似他的声音,“胡老四没来?嗯,算了,就你们几个吧……”
哥儿几个都傻眼了,这是怎么个意思?要开会还是咋的?
不过我们也没犹豫,纷纷搬来小板凳靠着炕边儿坐下,皱着眉头一脸疑惑地瞅着刘宾他爹。
刘宾说:“爹,你这是咋了?”
“别叫我爹,我不是你爹。”刘宾爹冷冷地说道。
“咦?爹,你……”刘宾傻眼了,他爹不要他了么?还是……
陈金拉了一把刘宾,严肃地说道:“嘘,他现在还真不是你爹,是那只黑猫。”
我皱眉仔细一瞅,可不是嘛,刘宾爹的脸上忽隐忽现着那只黑猫的脸庞——得,人家黑猫这么快就杀回来了,还上了刘宾爹的身,明显这是要找茬啊。咱还想着回头就赶紧去先下手为强呢,奶奶-的,这黑猫身体的康复速度,那可真是比火箭还快啊。
听了陈金的话,其他几个哥们儿也都害怕起来,他们从我和陈金的口中得知,这只黑猫,可是比白狐子精还要厉害得多的家伙,而且手段凶残狠毒,从它诛杀尸蟾的手法上就可见一斑啊。
姚京颤巍巍地说道:“那个……我,我这就去叫胡老四来啊,我没招惹您,我,我先走了啊……”
说完,姚京起身就向外跑去。
我们几个也没拦着他,只不过都在心里腹诽姚京这小子,真他娘-的胆儿小。刘宾爹,哦不,是那只黑猫,它也不拦着姚京,连看都没看姚京一眼,或许在它眼里,压根儿就没拿姚京当道菜。
“你,你来俺家到底想干个啥?”刘宾鼓起勇气,直视着他爹问道。
刘宾爹笑了笑,有些僵硬,他淡淡地说道:“这次来,是向你们所有人告别的,说起来我已经祸害了你们家这么长时间了,让你们全家吃了这么多的苦头,我也该走了,二十年了……唉。”
“走了?”刘宾诧异地看着他爹,有些难以置信。
“我-操,你早该走了,走就走呗,还回来说一声,你当谁稀罕你,有多待见你啊?”陈金冷笑着说道。
刘宾爹不以为然,微微一笑,和颜悦色地说道:“知道你们心里恨我,骂我,可你们想想,除了折磨这个女人,以及间接让她的家人生活窘迫穷困之外,我做过别的坏事么?我甚至还多次救过你们,帮过你们,不是么?”
哥儿几个全都愣住了——可不就是这样嘛,打从去年冬天那次偷了奶奶庙里的供肉之后,邪事儿基本上就没断,兄弟们多多少少都让邪物给祸害过,可刘宾的家里压根儿就没事儿,这小子凭啥?还不就是因为他们家有这只神秘强大的黑猫么?现在想想,这只黑猫确实算不得多么坏。
首先它做过好事儿,而且它似乎祸害刘宾娘也是事出有因,不然它回来干啥?只为道别么?
听它话里的语气,分明还有些内疚啊。
我说道:“那个……你干啥一直祸害了刘宾娘二十年?俺这婶子可是个老实人啊。”
“老实人?哼!你们问问她,二十多年前,做了什么事儿?”刘宾爹冷冷地看着刘宾娘。
我们几个就全都把目光转向了刘宾娘,难不成我们这帮人还真是看走了眼,没瞅准刘宾娘其实是一位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不成?
刘宾娘突然哇哇地大哭了起来,哭得是肝肠寸断,伤心欲绝啊!
一屋子人全都傻眼了,刘宾想站起来去安慰一下他娘,可忍了忍还是没过去,又坐下了——听人家黑猫的意思,分明就是他娘有错在先嘛,而且看她那一言不发只知道悲惨哭嚎的样子,肯定是心虚,一准儿在二十年前干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若非如此,她又何必只哭不说呢?
屋子里没人说话,都在看着刘宾娘,等着刘宾娘说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刘宾娘终于止住了哭声,她仰起脸来看着那只黑猫,哽噎着说道:“二十年前,我自从那件事儿之后,就被吓得忘记了一切,什么都不记得了,昨晚上我突然都想了起来……是,都是我的错,二十年了,也算是惩罚够了,可是你们惩罚我,我认,干嘛还要让我的亲人受苦受难啊?我的娘家人,全家都死了,你们又惩罚我折磨我二十年,这还不够么?为什么让我的儿子,我的丈夫,都因为我受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