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蛟提出建庙,让小蛟可以随时吸取聚福水葫芦中的水灵气儿,这个要求不算过分,而且老蛟也答应了,小蛟也不会长期居住在庙宇之中,偶尔来这里吸取下水灵气而已,绝对不会祸害村民,更不会进村,也就是说,就算你们村里让其它邪物给祸害了,小蛟也不去管……
对于我们村,小蛟也会给予一定的帮助,那就是确保村中不受水灾的祸害。
这可是帮了大忙啊!
要知道我们村南北两条河环绕,村北牤牛河,村南滏阳河,每年逢雨季的时候,河水水面都会接近河堤最高点,村里人都会人心惶惶,毕竟有前车之鉴,六三年发的那场大水可把村里人都给害苦了。所以说有了蛟的帮助,水患等于是彻底除去了——如此好事儿,老太岁焉能不答应呢?
我听了这事儿之后,心里忐忑不安,要是那条蛟龙住在了村南,那以后我和蛟龙碰面的机会就多了,我可不想和它碰面……因为,我的那条腰带,可是乌梢皮做的,是我二叔干掉了一条乌梢,剥皮充沙,晾晒干了,然后做成了腰带。
这条乌梢,很有可能就是……老蛟在我们村儿挂掉的那个儿子。
杀子之仇,那得多大啊?
老蛟再过半个月就要滚蛋走人了,可它的儿子也不是个好惹的主儿,知道了自己的兄弟现在给我当腰带用,它能乐意么?
虽然有如此恐惧的担忧,可既然是造福全村的好事儿,我也不能表现出不愿意来,更何况……正如老太岁所言,就算我不同意,就能拦得住建庙么?所以,我只能和所有人一样,故意装出一副非常高兴的样子来。
大不了,我以后不用那条腰带了,藏在家里总行了吧?或者,我惦记着这件事儿,以后去南河堤的时候,不束乌梢皮的腰带,这总可以了吧?
说好了的,小蛟不进我们村儿的。
我有点儿一心二用地一边听着老太岁讲述它和老蛟的约定,一边儿在心里琢磨着以后如何和小蛟和平共处。
正月初二的时候,老蛟会发威,用一场大雪覆盖我们村儿,它会在厚厚的积雪中,伸展自己的灵识,狂暴地吞噬掉那些残存下来的邪气儿——这是老蛟独有的本领,它非灵非邪,亦灵亦邪,是世间诸多邪物的克星,平日里整日整年不出山洞的老蛟,偶有出来,见邪物必食之……
讲到这里,我们这些人都不约而同地举杯敬了老太岁一杯酒。
想想看,两全其美的好事,却只有作为第三方的老太岁受了大的损失,它又是何苦呢?看来天生的善良灵性,果然是难移啊!到了当前这种境地,我不得不在心里肯定地相信,假如没有老蛟的出现,那么老太岁定然会在某一天,自爆灵体,与村中白狐子留下的邪气同归于尽!
当我们几个端起酒杯,眼神中充满真挚的感激之情,敬老太岁酒的时候,我发现,老太岁的眼里,再次流下了晶莹剔透的泪水……
酒过三巡,我说道:“太岁,您老人家德高望重,是不是再问问老蛟,它既然*邪物,能不能,把我脑子里那该死的黄狼子魄,给干掉?”
老太岁怔了一下,笑着说道:“忘了忘了,还真是这么回事儿,回头我找老蛟给说说,让它帮帮忙……”
“多谢多谢!”我再次端杯敬酒。
刘宾见老太岁答应得如此爽快,又如此得有把握,便端起酒杯,恳求道:“太岁,您老人家再帮俺求求老蛟,俺家里那只黑猫……能不能除掉?”
“嗯,好好……啊?黑猫?不行不行。”老太岁猛一惊醒,连忙摆手摇头,说道:“你们家那黑猫,它……唉,你们家以后就多多行善积德吧,兴许哪一天老天开眼,那只黑猫会自行离开吧。”
“怎么不行了啊?”刘宾满脸的失望,不甘地说道:“我们家人到底怎么了?那只黑猫,干嘛非得祸害俺娘啊?”
“这……”老太岁扭过头去,不愿正视刘宾,说道:“你们家的事儿,唉,回去问你娘吧,我不能说,正所谓天机不可泄露……”
兄弟们都怔住了,刘宾家的事儿,刘宾家的那只诡异的黑猫,貌似……来头很大,连老蛟和老太岁,都干不掉的东西,它能是个啥啊?而且,这只黑猫的存在,好像刘宾娘知晓其中的缘由。
以我们对于老太岁多次事件中的表现来了解分析,它绝对不会说假话哄骗我们。假如真是这样的话,刘宾娘为什么以前从来没有提到过?难道,真的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惹来的祸害?可刘宾娘……那是一位多么老实的人啊?或者是,刘宾家里人做出了什么不地道的事儿么?可是他们全家貌似都很老实啊!
当我们几个狐疑的目光看向刘宾时,刘宾低下了头,想了半天,抽泣了两声,却似乎依旧想不到有何原因,才导致了家中受此磨难多年。
过了一会儿,刘宾抬起头来,猛地灌下一杯酒,抹着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们看到,他的眼里满是泪水。刘宾为自己满上酒,端起酒杯,苦笑着说道:“算了,大过年的,咱们高兴,不提这些事儿了!喝酒,来来,喝酒!”
“对对,来来,喝酒!”我急忙招呼着其他人,举起了酒杯。
“喝!新年快乐!”
一群年轻人,和一个老头儿,还有一位纯粹的活化石,同时举起了酒杯,一干而净!
再满上……
一杯杯的酒喝下去,我们这帮年轻人最是没心没肺,不一会儿便忘却了烦恼忧愁,开始胡说八道地侃侃而谈,胡老四与老太岁只是微笑着听我们说话,看着我们乐呵。只是不经意间,我发现老太岁的眼里,流露出一种莫名的伤感。
我没有太过在意,觉得大概是老太岁又被感动了吧?
活了这么久,寂寞总是陪伴左右,它又能去哪里找到能畅谈无忌的知己呢?好不容易能和老蛟叙一叙千万年沧海桑田了,可老蛟就要走了,它们那一代,恐怕这个世界上,再没有另外一个了吧?
……
当我们这帮年轻人醉醺醺地从胡老四家中走出来的时候,已是深夜零点过后。
夜空中繁星点点,银河贯空,村中祥和安宁,夜色沉沉。
大年,三十了啊!
这次老蛟彻底摆平了村中邪气儿,再帮我把脑袋里那黄狼子的一魄除去之后,就没事儿了吧?
至于刘宾家的那只黑猫……
我倒是想管,可也得有那个能耐啊!
……
乌梢,蛟之子,性暴躁,狠戾,喜戏水成灾,多食水中精气,尤喜好食怪,千年乃成蛟。
蛟,乌梢千年长成,形似龙,性孤僻,吞吐间风云变色,睁双目,雷电交加。每千年蜕化,身长倍余。无分雌雄,蜕化时旧皮碎裂,爪、角、尾、鳍,身,皆有灵性,化作乌梢,乃其子也,乌梢生来无母乳养之,体弱多灾,甚难成活,长成者,万条难成一亦,悲乎……
蛟千年一蜕化,十次乃成道,体与灵融合,羽化而飞升,乃成龙也。故,多有传,蛟乃龙凤之子,龙凤不喜有子焉,抛与尘世间,任其自生自灭,多受苦难。受经世间苦难磨砺,万中逢天命成活者,乃神兽之命也。
龙,万物之首也,居与仙、魔、妖、灵、人,五灵之上,因其承天命而成,故多有称为天之子也。
——《异地书·述龙篇》
……
年三十儿了。
即便是在前一日,村里遭受了龙卷风的袭击,承受了从未经历过的巨大灾难,不过村里除了那些直接受到伤害的家庭之外,其他各家各户已经从灾难中恢复过来了,毕竟过年不同于往常啊!
三十儿下午的时候,村里各家各户的门上已经贴满了对联,红红火火,喜气洋洋,街道上扯满了吊挂,福春二字处处可见。
午饭刚过,村子四周的田地里传来此起彼伏的鞭炮声,这是村民去上坟祭拜逝者的习俗——每年大年三十儿下午,家家户户都要去祖坟上拜祖烧纸,放上几挂鞭炮,点上几个二踢脚。
从坟地回来之后,我们一帮年轻人立刻就聚集在了一起,到一块儿打牌喝酒,当然得玩儿几把小钱了。
过年嘛,您说是不?
其实说真的,人越长越大,渐渐的就没有了童年时对于过年的无比热爱,在心底里多少次的期盼着年关来临,可以有新衣服穿,有好吃的吃,还可以痛快的玩儿啊耍啊……人长到二十来岁的时候,过年,无非就是没有大人管束,可以随意的喝酒打牌而已,真正意义上来讲,貌似过年……也没什么吧?
打了一下午的牌,然后回家点鞭炮,二叔两口子也过来我们家,一家人团聚在一起,吃除夕夜的饺子,顺带着喝些小酒……
若是往常年,除夕的晚上,又该打牌玩耍,直到夜里两点多才回家的。
不过今年我可不会和他们一起打牌玩儿了——我除夕的晚上,要去找柳雅文唠嗑去,牵手去,亲嘴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