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这个时候,一条黑色的似蛇非蛇的东西扭动着身子不急不缓地爬到了太岁肉的跟前儿,这东西头上长着一只奇怪的犄角,身子上鳞片如同鱼鳞一般泛着光亮,一双眼睛圆溜溜的透着贼亮的光芒,吐出芯子在太岁肉上舔了几下,似乎在尝尝这玩意儿的味道如何,结果尝了两下,感觉味道不错,立刻张开嘴狠狠地咬了一口,伸着脖子使劲儿囫囵咽了下去,身体上立刻起了一个鼓包。
那只黄狼子醒了,一看有别的东西在抢自己的食物,立马火冒三丈,蹦达起来伸出爪子就跟那东西打了起来。可那东西根本就不害怕黄狼子,尾巴轻轻一甩,就把黄狼子给摔得头晕眼花,黄狼子不服气,爬起来还要跟对方打,结果那东西怒了,一口咬在了黄狼子的脑袋上,然后嘴巴大张,用力地往下吞咽着黄狼子。黄狼子徒劳无功地挣扎了半天,最终不敌对方,被活生生吞吃掉了……
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这些日子,我被留在身体里的那黄狼子的一魄给害得不轻,遭受了两次散魂咒的折磨,真是让人心有余悸让人恨啊。所以就连做梦,都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生吞活剥。问题是梦归梦,终究是不受人的思想所控制的,所以很奇怪的,梦里就出现了那么一条乌梢,上前吞吃了黄狼子。
当然了,我自然不会因为这么一个荒诞的梦,就奢望着腰里那条乌梢皮做的腰带可以对付散魂咒。
外面的天色刚刚泛起晨光,我便再也躺不下去,穿衣起床了。
匆匆忙忙走出家门,寻思着赶紧去哥儿几个的家里头打个招呼去。走到巷子口时,我有意无意间看了下巷子口的老爷庙,只见那庙门半掩,里面似有物事,却看不大清楚。我想起来那一夜正是在这庙前与白狐子精偶遇,难不成白狐子精已入主庙内么?
我停下脚步,缓缓地转过身子,仔细地看了半天,却无法看清楚庙内到底有什么猫腻。
我抽出皮带在手,小心翼翼地往庙前走去。
到了庙门口,我伸手轻轻地推动庙门,吱吱嘎嘎的声音中,庙门打开了,晨光洒进庙内,里面乱七八糟的倒也没什么稀奇之物。只是正对着庙门的神台上,几块砖头似乎被人动弹过,而且上面覆着一层新土。
看到这一幕,我恍然大悟,这肯定是胡老四干的事儿,他往那神台下面埋了一个孽器呗。
既然弄明白了这事儿,我也不再多逗留,赶紧往前巷子刘宾家跑去。
那个时候大人们都已经养成了习惯,每天很早就会起床,所以我并不担心这么早去别人家里会不会打扰人家休息。
刘宾的父亲早就起来了,他们家院墙矮,我站在巷子里就看到他正在扫院子呢,我隔着墙招呼着:“叔,叔,这么早就起来啦?”
“哦,银乐啊,宾子还在屋里睡呢,我喊他起来啊。”
“哎不用不用。”我连忙摆手说道:“我就跟您说一声就行了,那个……”我顿了下,然后推开门走到院子里,低声说道:“叔,咱上次那金条,您保管好,可千万别卖啊。”
刘宾爹疑惑地说道:“为啥?”
“这您就别问了,反正暂时不能卖,等到了能卖的时候,我会告诉您的。”我自然不能把原因告诉他,所以说了这句话,我扭头就往外走,“我还得去其他人家里招呼一下,走了啊叔,让宾子起来了找我玩儿去。”
“噢。”刘宾爹答应一声,怔了一下才说道:“可是我已经卖了一块金条了。”
我刚走到门口,听他这句话差点没一个跟头儿栽出去,连忙扭回头走到他跟前,四下里看了看,确定四周无人监听,这才压着嗓子问道:“叔,您就那么着急?卖那金条干啥?谁帮你卖的?”
“你们出了事儿之后,你爹你二叔还有常支书他们跑前跑后的托人拉关系,到最后说是得花钱,所以……所以我就让你二叔帮忙给卖了一根儿。”刘宾爹说完,很是诧异地看着我问道:“咋了?那金条有问题么?”
“没,没问题。”我深深地吸了两口冰凉的空气,皱着眉头很认真地问道:“叔,上次那金条卖了之后,您分了小两万块呢,咋就没钱花了呢?”
刘宾爹为难地说道:“都还账了,你也知道,这家里,你婶子那病……唉。”
我无语了。
说起来也是,家中贫寒,又有重病人,能不欠债么?恐怕这次我们出事儿,刘宾娘的病情又得加重,还得花老些钱了。我不由得在心里狠狠地腹诽起那只黑猫,你要是恨刘宾娘,直接害死她得了,干啥让她活着受罪,连带着全家人都跟着吃苦受累啊。
“银乐,你这是咋了?”刘宾爹见我愁眉不展,心里犯起了嘀咕,他本就是胆小之人,这下便有些六神无主了。
“啊,没事儿,没事儿,卖就卖了吧。”我回过神儿来,连忙摆手说道:“我是听别人说,金子再往后肯定还得涨价呢,所以现在卖了有点儿亏。既然家里急着用钱,那也没法子了,是不?”我不等刘宾爹回话,扭头就往外走,边走边说道:“行了叔,您忙着,我还得去别家看看那。”
奶奶-的,怕什么来什么,金子卖了,怎么着?
屙出去的屎还能坐回肚子里么?
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儿啊!我心里揣揣不安起来,刘宾家估摸着也就那德行了,除了他娘身上那病,就不会再有其他事儿,毕竟家里有只诡异的黑猫护着呢。
可其他人家里头呢?
我脚步匆匆地行走在挨着东渠边儿的大街上。
……
大概是村里的谣言让许多人都相信了吧,所以当我一路向南疾步而行时,村里那些早起挑粪扫街的人发现是我的时候,都用一种惊讶且异样的眼神看着我,那种眼神就像是……看到了通缉令上的在逃犯。
“哟,这不是大牛家孩子银乐么?你这是……出来了?”
“银乐啊,你怎么在家呢?不是说判刑了么?哎呀,你可别越狱啊!”
“俺的娘哟,见鬼咯,那不是赵大牛家的儿子么?不是被枪毙了么?”
……
种种咬耳朵的话语如同苍蝇的嗡嗡声一般在我耳边翻着花样地盘旋,挥之不去。我表面上还得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客客气气地挨个儿打招呼,其实内心里恨得我牙根痒痒,你说村里这帮人怪不怪,大冷天儿的,你们没事儿起这么早干啥?被窝里头暖暖和和的不比外头强?正经大白天的时候,街道上冷冷清清,这一大清早的一个个儿反倒是都出来了,跟他-娘赶集似的。
更有甚者,竟然去家里喊家人一起出来围观我,胆儿大的竟然远远地跟在我身后,我猛一回头吧,他们就做贼心虚装模作样地看向别处,他-娘-的,老子又不是西洋景儿,有啥好看的?看老子长得好就把你们家闺女嫁给我当媳妇儿!
绕着村几个哥们儿家转下来,等到了陈金家的时候,我几乎都快要崩溃了。
真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除了他-娘-的常云亮家里头,谁家也没闲着,我们这一出事儿,一说要用钱,得,全都卖金条了!原先卖金条卖的那么多钱到哪儿了?哎,盖房子啊,接济贫困的亲戚啊,还有的是存了入银行办了个定期啊!
你说这他-娘-的叫个什么事儿啊?
陈金家的门还没开,关着呢,我拍了下门,喊道:“锁柱叔,在家不?”
“在呢,银乐啊?等会儿!”陈锁柱那放炮似的声音响起,“金子,你个小-兔-崽-子赶紧起来,看看人家银乐,这么早就起来了。”
陈金爹把门打开,看他披着个棉袄,大概是刚起床吧,棉鞋都没兜上,就那么拖拉着,嘴里叼着根儿烟咧着嘴笑:“银乐,小-兔-崽-子在里面让人给拾掇得有了习惯啦?睡不了大头觉啦?”
我苦笑,一边儿往屋子里走着,一边儿愁眉不展地问道:“叔,您家那金条卖了几根儿?”
“啥金条?”陈锁柱愣了一下,哈哈笑着说道:“那金条你婶子整天搂在怀里,生怕丢了,谁敢卖她的金条啊?”
我一听心里就多少舒坦了点儿。
唉,有一家算一家吧。
到了屋里,陈锁柱把炉火风门打开,让炉子烧得旺些,然后自己回到里间把衣服穿戴齐了,出来问道:“银乐,咋突然想起来问金条的事儿了?”
“哦,没啥。”我随口应道,又觉得这样敷衍他也不是个事儿,便装作很懂事儿的样子,忏悔地说道:“我寻思着这次我们都闯了大祸,害得家里都要花这么多钱,其他人家里都卖金条凑钱了……”
“嗯?银乐,在家里挨打了还是挨揍啦?你爹揍你了?”陈锁柱嘿嘿笑着往我头上拍了两下,“行啦,闯什么祸啊,知道这事儿不怪你们,啊!男子汉大丈夫,遇到这种事儿那就得跟他对着干,来硬的,要我说你们还不够狠,怎么就没戳死他几个呢?要换成我和你二叔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