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宗明大嫂心里犹豫了许久之后,终于按捺不住心里那股好奇劲儿,想着门我不打开,隔着窗户往里面看看总行吧?于是便走到房前,伸手开窗户,结果那窗户从里面关死了,打不开,大嫂心里暗想这宗明也忒小心了点儿,连窗户都关的紧紧的,看来这里面的物事确实要紧。愈发好奇的她早已把赵宗明的叮嘱抛到了九霄云外,伸出食指沾了些唾沫,在窗户纸上轻轻一点,便点开了一个小洞,凑上前独眼往里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只见屋内满是纸扎的人、马、兵器等物事,那些纸人穿着盔甲各持兵刃,纸马也是披挂整齐,虽然个头都很小,只有饭碗般大,可是活灵活现,如真人真马一般。
赵宗明大嫂想不明白其中原由,便要起身离去,只是眼睛刚刚离开窗户纸上的那个孔洞,就觉得四周的空气如同被吸住了一般,急速旋转着从那个小孔向屋子里钻去,速度极快,风势越来越大,瞬间将窗户撑裂开来,呼啸着向屋子里钻,屋子里顿时人喊马嘶乱成一片,不一会儿便能听得兵器撞击、盔甲相碰的金铁之声。
声音混杂着越来越大,震耳欲聋!
赵宗明大嫂吓得急忙跑着去喊人,刚跑出几步,便听见轰隆隆的巨响声,那房屋顶部整个都被掀了开来,无数的纸人纸马持兵刃穿盔甲,披挂整齐地飞上天空,到半空中后就变得如同真人真马大小,密密麻麻地遮住了多半边天,放眼望去,便如同百万大军飞翔在天空中一般。
这一刻,四周百里之内的人都被天上的景象给惊得呆住了,纷纷议论着是不是天兵天将要下凡了?
巧之又巧的是,当朝皇帝此时正在几十里外的山中游玩,见此情景也是极为震惊,急忙问讯手下能士这是怎么了?皇帝手下自然也有那身怀奇术的臣子,臣子掐指一算,不禁大吃一惊,急忙说道:“皇上,这是民间有奇人练了那妖邪之术,扎出纸人纸马已成大军,要造反啊!”
皇帝一听就害怕了,这铺天盖地足有上百万的人马,真要造反的话,朝廷虽然也有百万大军,可是那奇人能够扎纸成军,兵力可以源源不断,又岂是朝廷的大军能够相抗?皇帝急忙问道:“爱卿可有良策?”
那臣子掐指算了半天,又仰望天空观察一番,惊喜道:“皇上洪福齐天,臣有破贼之策了。”
皇上急道:“爱卿快快说来。”
那臣子答道:“这纸人纸马大军还未涂抹油脂,若是涂抹了油脂,就不惧水势,遇火则更强,便无以为敌,所幸只是普通纸人纸马,待臣施法求雨,大雨一落,便可将这纸做的千军万马浇成一堆烂泥。”
皇上心下稍安,催促道:“爱卿快求雨落下,浇了这些纸做的贼军。”
臣子掐指再算一番,道:“臣这便施法求雨,请皇上立刻派遣大军将邯郸城南三十里滏阳河弯的双河村围住,妖人必不可逃。”臣子说完,便命人取了一应器具,施法求雨,同时皇帝也即刻调遣随驾的一万御林军飞速赶往双河村。
这边皇帝臣子御林军一片忙碌暂且不提,且说那赵宗明正是要去邯郸城里买油脂,刚刚买好油脂雇了车往回赶,突然见漫天飞起纸制大军,不禁大惊失色,掐指一算,他便知晓了其中原由,急急弃了马车,施展法术飞回家中,刚刚落地还未来得及施法收回纸人纸马,却听得雷声隆隆,烈日炎炎的大晴天突降大雨,那些纸人纸马被雨水一浇,就纷纷坠落变成了纸糊。
赵宗明知道为时已晚,也算出朝廷大军已经向这里赶来,如果自己跑了,亲戚家人不免遭受牵连灭门之祸。
于是他打定主意不走,希望凭借一己之力,能够挽救亲人性命。
功亏一篑之际,赵宗明心头突然一片清明,顿时了然了《异地书》中许多曾经不明白的话语。却说那书中曾提到过,行术则为善,不可作恶,更不可兴起刀兵之祸,否则战端一开,战火连绵,百姓流连失所,况且战争中又会有多少无辜之人,多少将士死伤?最终受害的依然是穷苦百姓。
上天有好生之德,怎能允许修行仙术之人,胡作非为呢?
所以这次赵宗明大业未成,终有天意在其中。
至于他当初还想到了些什么,没有人知道,总之他突然间了悟了一切,不到三十岁年纪,便已如百岁老人有历尽沧桑之感,将老赵家几十口人召集到家中正堂,淡然说道:“宗明行大逆之事,终为上天不容,如今事败已成定局,然宗明虽有移山倒海,翻云覆雨之能,亦不可兴起大乱,为害世间,如今惶惶然顿觉一片明悟,知晓今日便要飞升仙界,却为赵家众人留下灭顶之灾,造反之罪定然满门抄斩,所以宗明要与那当今天子谈下条件,令其不可伤我赵家族人。”
赵家族人听闻此言,一片惶恐——即便你赵宗明有天大的本事,你既是要飞升的仙人,又怎能保证生与世间的亲人安危呢?
此刻,一万御林军已经赶至双河村,将村庄团团围住。
只是御林军领命即将进攻双河村时,突然间四周大雾突起,士兵近在咫尺却互不相见。原来,正是赵宗明施法布阵拖延时间。
将御林军阻挡与村外之后,赵宗明向家人说道:“宗明得此异书,习此异术,本应惩恶扬善,降妖除魔,替天行道,然因贪念而犯下大错,已不可再生与世,今日将奇书留与我赵家,子子孙孙可修行书中奇术,降妖除魔,多行善事,只是这书中所记术法太过玄奥奇妙,有仙人之能,而凡人皆有贪念,故而为防止后人修行术法之后行不义之举,宗明便除去前半部仙法大能之术,留下降妖除魔篇章,但凡我赵家子孙,人人皆可习练,以除世间孽障邪物,保一方平安。”
说罢,赵宗明从怀中取出《异地书》,挥手间撕去了前半部分,一股明火诡异地从右手食指尖上冒出,烧了撕下来的部分。
烧了半部书后,赵宗明就消失在了椅子上,只留下半部《异地书》
此时村外,皇帝和臣子们都已经赶至临时设置的中军大帐之中,商讨着这诡异的大雾该如何破去。那雾也怪,只要不近村前,便没有一丝浓雾,倘若要进入村中,立刻迷失方向,闭上眼走来走去,便又走了出去,却根本无法进入村中。
却说皇帝和臣子烦忧之际,帐中突然凭空出现一儒雅青年,羽扇纶巾,洁面如玉,唇红齿白,正是赵宗明。
帐中众人大惊失色,将士手持兵刃纷纷大喝,却发现根本动弹不得,赵宗明向皇帝微微施礼,毫不惊慌,淡然道:“草民赵宗明机缘巧合之下,得至宝异书,习得奇术,一时贪念迷心窍,意欲谋反,如今大事已败,皇上自有天佑,宗明内心愧疚万分,今日心头恍然大悟,已是离世飞升之人,临行之际,特意前来当面请罪,望皇上饶恕我赵家诸人,所幸大祸并未酿成,还请皇上法外开恩。”
一席话说的不急不缓,赵宗明坦然立与帐中皇帝坐前。
那身怀奇术的臣子不由恼怒,呵斥道:“大胆贼子,见到当今天子不跪,犯下不赦之罪尚敢与天子面前谈及法外开恩一事,当真是十恶不赦,来人,速速将此逆贼拿下,推出去斩了。”
这名臣子身怀奇术,自然不惧赵宗明。
可其他人和皇上就不行了,那些将士听了命令,想要上前捉拿赵宗明,身子却动弹不得,皇帝更是感觉如坐针毡,无形中的压力压得他额头上浸出豆大的汗珠滚滚如雨,后背立时湿透。
赵宗明微抬手,那身怀奇术的臣子只觉肩头如压上了千钧重物,不由得痛呼一声,萎顿倒地,赵宗明轻轻摇头,道:“今日宗明便要飞升,日后皇上自然不用担心宗明谋反,而且宗明毁去奇书,留与赵家只剩降妖除魔之道,倘若宗明飞升之后,皇上因此伤及我族人性命,宗明定然返回人间,灭你朱姓皇室满门,话已至此,宗明去也……”言罢,赵宗明整个人化作一道五彩霞光,由大帐之中翩然而去。
帐外,双河村中浓雾散尽,仿佛从未有过雾气一般。
帐内,皇上惊魂未定,问及手下能臣,该当如何?
那能臣叹气摇头,无奈道:“赵宗明奇术天成,已是仙人,既然言明赵家子子孙孙不再习练奇术,皇上便不可降罪其家人。且遣人看住这赵家人,若有人再修行能够谋反之术者,再行杀之,想那赵宗明在天之灵即便知晓,亦无话可说,吾皇乃当今天子,若行事堂堂正正,赵宗明便是神仙下凡,亦不可伤及吾皇龙体。”
臣子这番话说完,皇上也只能点头称是,命人通知当地官员时刻盯紧了赵家族人,便在一万御林军和文臣武将的护卫下,匆匆离开了双河村。
自此之后,赵家多有习练奇术者,降妖除魔,惩恶扬善,保一方平安。
可谓代代出奇人,辈辈有贤明。
然而时过境迁,到了清朝末年的时候,那慈禧太后得知此事,就遣人来请赵家人,要他们帮助朝廷消灭西方妖魔——清廷皇室和朝廷诸多臣子昏庸无能,将西方列强的人当成是妖魔鬼怪。
赵家族人本就看不惯满清朝廷,自然不肯前去相助。朝廷便暗地里派人来偷盗《异地书》,几次失败而归之后,竟然直接派遣大军前来抢夺,《异地书》在争夺中被毁,只余下了几页破损的纸张。之后,赵家侥幸脱身之人隐姓埋名,远离家乡,直到清朝灭亡,才陆续回到双河村,一直到现在。
可叹经历了那场大难之后,《异地书》只余下几页残缺不全的纸张,其中虽有简短记载妖邪之事,却无甚降除法门,所以就没有了奇术能人出现在赵家的后辈当中。
我爷爷每每念及此事,便会唉声叹气,长吁短叹一番。
不过我和我爹倒是从来不觉得有什么可惜。
家父年轻从军,上过战场流过血负过伤,那是真真接受过*思想教育的无神论者,扫除一切牛鬼蛇神,任何鬼魅魍魉都是无中生有之物,谈何惧怕?
我自然也不信,想咱也是社会主义新中国的大好青年,堂堂正正,从小接受老爹的教诲,加上学校师长的教育,所以对这些稀奇古怪凭空捏造的东西,也没有丝毫惧意,还经常跟爷爷开玩笑说:“爷爷,既然这世道上有那么多邪孽异物,那咱们家的老祖先们除了那么多,妖魔鬼怪的后代就不知道来报复咱们家的人?”
每每说到这些,爷爷总是会骄傲地仰起脸来,不屑地说道:“咱们家祖上那位仙人飞升后,曾经托梦给后代子孙,他降福给赵家子孙后代,天生身怀仙家正气,任何邪孽异物不敢伤及我赵家人,也伤不了。”
虽然对这些玄而又玄的事物不相信,但这话我听了自然会高兴,说起来咱姓赵的人天生身怀仙气,倍儿有面子不是?
年少轻狂的我,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在我的人生经历中,竟然真就遇到了《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