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奴快上来了!把那两个大家伙推上来!让建奴尝尝咱们的厉害!”
秦王朱常渭放下手中单筒望远镜,转身对身后明军大声吼道。
十多名辅兵顿时忙碌起来,朱常渭口中的大家伙指的是两门佛朗机炮。
佛朗机炮是秦王现在手中威力最强大的火器,如果发射霰弹的话,每座棱堡部署两门佛朗机,就能封锁前面五六十米宽的阵地,打的建奴血肉横飞。
佛朗机炮原产自西班牙,成化年间引入大明,加以改进,弗朗机炮带有准星和照门,可以进行粗略瞄准,有效射程五六百米,仰角发射时射程更远,可达一公里。
崇祯皇帝对火器极为重视,对佛朗机炮这样的重型火器更为上心,早在今年正月初,他便令毕抚坚对佛朗机炮进行改进。毕千户苦思冥想,对炮筒做出细微改进,增长炮筒,希望能增加火炮射程,然而成效不大。
直到李若琏带汤姆士来到大明,西班牙人对大明火炮铸造工艺加以改进,使金属中钢含量提高,铸造的炮筒更加坚固,改良版的佛朗机炮威力才得到显着提升。
炮筒质量的提高,不仅减少了炸膛的发生,最直接的好处便是药池可以装填更多火药,佛朗机发射的炮弹威力更大,射程也更远。
佛朗机炮模具成型后,在毕抚坚监督下,一千多名工匠加紧铸造,日夜不休,终于三月底铸造出第一批六十门新式佛朗机炮。
这些改良版佛朗机炮发射实心炮弹重量从之前的三公斤提升到五公斤,射程由之前的五百米提升到七百米。
当然,改良版佛朗机炮发射的炮弹仍然是实心弹,在没有精密车床,没有熟练工人的时代,制造开花弹成本是实心弹的十倍。即便朱由检能支撑昂贵费用,也没有这么多时间了。
临行前,朱由检下令调拨给秦王二十门新式佛朗机炮,用以抵御建奴,可见崇祯皇帝这次是下了血本。
棱堡空间狭小,只能容纳百人,根本放不下这些大家伙,不过按照汤姆士的说法,在他设计的棱堡里面,只要使用火铳弓弩就能击退任何来犯之敌,类似佛朗机炮这样的重型火器,完全没有使用必要。
秦王和他手下当然不相信汤姆士这些鬼话。
两门佛朗机炮被推上垛口,分别安置在东西两面,保证棱堡两边侧翼火力压制。
朱常渭朝身后招手道:“把虎蹲炮抬上来!”
很快,五门虎蹲炮也被推了上来,被安置在棱堡正中央。虎蹲炮威力不大,适宜野战中使用,在山地地形效果更好,类似后世的迫击炮,用它来守城确实有些不伦不类。
当然,秦王手上的这五门虎蹲炮也已经得到改良,在汤姆士的努力下,虎蹲炮发射的实心弹丸被改装成纸包的炸药包,炸药包落地的威力远远大于实心炮弹。
此外,还有万人敌,无敌火鸦等火器将棱堡前面挤得满满当当。
秦王麾下亲兵两百余人散布在棱堡三面,确保在三个方向都能对建奴发动攻击。
众人手持鸟铳鲁密铳,分作三队,默默等待敌人进入火铳射程。
“放!”
旗官挥舞红色战旗,两名炮手将火把伸向从佛朗机药池中引线。
引线引燃后,明军炮兵迅速躲到在沙袋后面。
轰隆两声巨响,佛朗机炮周围升起一阵浓烟,久久未能散去,城头剧烈抖动,仿佛地震一般,朱常渭感觉眼前一阵晕眩。此时佛朗机周围的黑烟已经散去,两门炮都没有炸膛,完好无损。
朱常渭心中又惊又喜,却忍不住咒骂道:
“建奴没攻城,自己就把棱堡给震塌了!本王回京一定要宰了那个红毛鬼子!”
嘴上这么说,心中却说狂喜,目光从垛口朝外望去,可以清楚看见从棱堡上飞出去的弹丸在人群中划出两条长长的血槽,夹杂着不似人声的惨叫,地上散落着残肢剩体,一个倒霉的包衣奴才,双腿被炮弹扫过,只剩下半截身体,一时半会儿还没死绝,口吐鲜血,双手在地上乱刨,形若鬼魅。
“秦王殿下英明神武,两炮全部命中!建奴死伤至少上百人!”
谋士房广汉在秦王面前嘿嘿笑道,朱常渭没有搭理房广汉,转身对炮兵道:“继续开炮!”
躲藏在沙袋后面的炮手,连忙跑出来,用包扎着抹布的长棍捅进炮筒中,将燃烧过后的火药粉末清理出来,重新装填火药。
棱堡正前方八百步外,遭受佛朗机炮猛烈打击后,包衣奴才们原本就不齐整的战阵显得更加凌乱,一些人神情木讷站在原地,另一些人则丢掉手中武器准备逃走,孔有德麾下亲兵在手持顺刀长枪,在后面竭嘶底里的嚎叫,在顺刀与长枪的威慑下,勉强才将阵线维持住。
“都给老子散开!散开!”
耿仲明纵马掠过包衣战甲阵前,扯着嗓子对众人嚎叫道。
幸存的包衣战甲立即分散开来,有人趁机想要逃走,便站在身后的督战队当即斩杀。
“明军炮击了!”
阵前传来惊呼,包衣奴才们如惊弓之鸟,纷纷朝棱堡方向望去,城头黑烟翻滚,两门佛朗机炮发生震天动地嘶吼。
两枚炮弹呼啸着从包衣奴才头顶上飞过,那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猛兽。
“后退着死!”
孔有德亲兵督战队在战阵后面怒吼,将手中长枪顺刀摇得咣当响,勉强止住包衣们溃败的形势。
所幸第二轮炮击没有击中战阵中心,只是跳起伤到几个包衣战甲,其中一人被直接砸成了肉泥。
棱堡之上,朱常渭脸色阴沉,大声对佛朗机旁边炮手道;“再打不中,就罚你们两个月饷银!“
秦王震怒之下,两边炮手吓得瑟瑟发抖,忙不迭开始装填炮弹。
这时建奴已经逼近棱堡不到五百步,朱常渭抬头望向前方,神色阴郁:
“装霰弹!铳手准备!“
炮手们连忙将已经装进炮筒中的铁丸掏出来,换成钢钉碎石,与此同时,两百多名铳手全部到位,最前排几十名铳手已经各自瞄准目标,准备射击。
与此同时,就在棱堡正对面五里之外,恭顺王孔有德颤巍巍放下手中单筒望远镜,从马扎上一跃而起,攥紧拳头,青筋暴涨,不停喃喃自语道。
“明军用的是什么火器!明军用的是什么火器!”
刚才他目睹了明军炮击的整个过程,虽然只有两轮炮击,然而已经完全占据战场优势,照此炮击下去,己方战阵必然会被打的千疮百孔。
孔有德不是没见识过犀利火器,让他奇怪的是,己方战阵距离棱堡还有两千多步便遭到火器打击,孔有德对火器颇为了解,他苦思冥想也想不出攻击包衣们的到底是什么火器。
莫非是明国从佛朗机人那里引进了新式火器?
孔有德很快否定了这个可能——忠亲王在江南安插不少细作,各大港口更是被重点监视,明军大规模运送火器,不可能不走露一点消息。然而盛京没有受到任何这方面的情报。
“莫非真是成祖显灵?”
孔有德茫然无措站在原地。
吴桥兵变后,孔有德投降建奴,靠的就是手中掌握一支犀利火器军队——当然,在清军掌握火器技术后,孔有德的地位便一落千丈,大不如前。
孔有德恍惚感觉到自己已经被时代所抛弃,待在盛京几年,大明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改变,而所有这些,他竟然一无所知。如同被多尔衮豪格作为弃子来到大明做炮灰,一种不详的预感笼罩在恭顺王心头。
“莫非我今日要死在这里?”
“大哥!大哥!”
一声喊叫将孔有德从恍惚中惊醒,抬头看时,他的好友耿仲明已经勒马站在自己身前,耿仲明脸上满是血污,他刚在阵前亲手斩杀了两个逃兵。
“大哥,包衣们快冲到棱堡前面了,明军火器犀利,咱们还打不打?包衣死的多了,多尔衮豪格会责怪咱们的!”
孔有德站在原地不动,过了好久,才抬头望了眼耿仲明,又回头望向眼前畏葸不前的包衣战甲,嘴角浮出淡淡笑意:
“向鳌拜求援,向忠亲王求援,把红衣大炮拉过来,把城墙轰塌!“
”前面那些包衣奴才们呢?“耿仲明擦了擦脸上血污,杀气腾腾道。
”让他们继续攻城,一直到援军到来,后退者,杀无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