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灵素不动声色的拍了拍周孝棠搁在桌上的手臂,便径直站了起来,“孝泽,你怎么在这儿?”
十一二岁的少年一脸的倔犟,眼睛定定的盯着周孝棠,固执的不愿意挪一下。
周灵素唤了两声,人家却是半点反应都没有,周灵素无奈,却也不计较,便径直上前,将少年拽了过来,按在凳子上。
“一个人偷偷跑回来的,还是怎么说?老老实实的说清楚,这么点儿人,凭得这般的淘气。”周灵素虽是责怪,然话语中却是不掩关心。
周孝泽抿着嘴,固执的盯着周孝棠,既不说话,也不搭理周灵素。
周灵素却是对着这两小子一阵的头疼,因着年幼时的情谊,兼之周孝棠素来与她亲近,故而便是略有些不适宜的话,她们姐弟间却也说得。
然周孝泽这堂弟,周灵素却是有些无从着手,小小的少年,本就是一副少年老成,懂事又固执有主见,平日里不显,到底性子就在哪里,却又能为之奈何。
姐姐与弟弟到底是不一样的,若是只余周灵素一人在这儿,纵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周孝棠今儿个却也能将心中的愤懑发泄出来,
便是因为那些乌七八糟的事儿于家人心生了芥蒂,到底是自己疼了十多年的兄弟,周孝棠却也舍不得置气,面上早不知道何时亦然一片清爽,只眼眶微红,却能叫人知晓先时那模样却不是错觉。
纵然心中思绪万千,周孝棠却仍旧板了一张脸,“怎么先生教你的都喂狗肚子里去了,见了二姐姐既不行礼,现下便是连话却也不会回了嘛?”
周孝棠素来促狭,然待这素来懂事得叫人心疼的弟弟,却是从来耐心,而今却是意难平,便是不经意间带了些尖酸刻薄,周孝泽尚未如何,周灵素面上却已经带上了愠怒,
“小棠,怎么说话的,好好说话。”
周孝棠却是不服,赌气的看了一眼周灵素,便径直将头别到一旁。
周灵素头疼的觉着,她却是未曾料到,她素来机敏舒朗的弟弟,如今座了性子竟是这般的油盐不进,活生生的儿像是头刺猬,扎得人生疼。
捉过周孝棠的手,径直将那串小叶紫檀的珠子套到少年手上,少年的手微微往后缩,周灵素拍了拍少年的手臂,恶狠狠的道,“好生带着,掉了,看我捶不捶你。”
周孝棠鼻子微酸,到底却是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周灵素心下总算是安了些。
于周孝泽倒了杯茶,“孝泽既是不愿说话,二姐姐只当你与二姐姐亲近,舍不得二姐姐,故而今日便在二姐姐家住下了,你们兄弟自个儿好好说,我寻人去与三叔三婶说一声,我待会儿回来,你们两在这般模样,今晚全给我马厩蹲着去。”
说罢,却也不等兄弟二人,便径直起身离去,步子甚快,似是身后有甚洪水猛兽似的。
周孝棠瞧着周灵素离去的背影,抿了抿嘴,终究只是可怜巴巴的瞧着周灵素离去。
直至周灵素的身形消失在花径的尽头,似是方才想起来身旁还做了个人,周孝棠面上的神色一下子便冷了下来,
“你不与他们回去,留下来做什么?”
周孝泽眼中掩不住的失望与固执,“二哥,该是不认我这兄弟了?”
周孝棠愣了愣,抿了抿唇,却是甚话为未讲。
周孝泽垂眸捧着杯子,叫人看不清他眼中的神色,“飞鹤,白羽无碍,我偷偷将他们从人牙子手中买了出来,放了他们的良籍,又拖慈忻将他们安置去了江南。”
周孝棠面上的神色总算是松软了几分,虽不似从前,到底却也不似一点便着的炮仗。
周孝泽飞快的瞥了一眼周孝棠,复又垂下眼眸了来,“他们两个一向书读得好,如今改籍换名,从新开始,他年二哥许是在与他们相逢,不是主仆而是知己却也不好嘛?”
后面的话,少年说得极轻,听得周孝棠耳朵痒痒的,抑制不住的想要伸手掏一掏,周孝棠垂了下眼眸,眼中一片惆然,伸手轻轻揉了揉少年的后脑勺。
周孝泽抿着的嘴唇不知何时已经深深的印了牙印在上面,抬起头来,看着周孝棠,眼眶微红,抑制不住的哭腔,“二哥,你不要不要我了对吧?”
周孝棠伸手在小小少年额头上敲了下,“说什么傻话,二姐姐说的对。”
便是周孝棠这般说,周孝泽却仍旧固执的要他亲口承认才是,“那二哥以后在不同前些日子是否?”
周孝棠的眼神似乎飘得更远了些,闭上眼,是那血脉相连的至亲白生生的小手亲手扔下毒药的一幕,辗转反侧却又是黄沙满地却是难得的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睁开眼却又是这蜷缩得厉害的四角天地,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阿泽,二哥见过了塞北的风光,其实也有些明白,又见了许多年不曾见的二姐夫,其实我们拥有的比别人多得多的,便是我们自个儿觉着千难万难的事儿,到底却也比不过云中城外那累累白骨。
只是到底却仍旧意难平,若是旁人便罢了,二哥却也不是那自作多情的人,我原以为手心手背皆是肉,到底却不过是二哥多做了情去。”
周孝棠咧着嘴扯了,到底却是扯不出半点笑容来。
周孝泽伸了伸手,到底却仍旧将手收了回来,动了动嘴巴,却是半点也未曾说出些什么来。
周孝棠却也不在意,“阿泽,二哥终究是失了平常心,二姐姐和二姐夫都是这世间的可怜人,却也是这世上最诚挚不过的人,二姐姐待二哥好,二姐夫也爱屋及乌,未曾有过薄待二哥半分,旁人二哥却也管不得,只你却记住,若是还认我这个二哥,以后待二姐姐便诚挚些,今日这样的事,我却是不愿在看见听见的。”
说了些许多的话,周孝棠许也是渴了,面目忧郁的抿了抿手中的茶,“这京中的人啊,总觉着自个儿凭白的高人一等,瞧不起二姐姐这个山野村姑,莫知自己却又不是井中之蛙。”
周孝泽捏了捏手中的杯子,“二哥永远是二哥,二哥在乎的便是孝泽在乎的,二姐姐也永远是二姐姐。”
“好。”
“嗯,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