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皙指腹落在镯子的纹路上,肌肤与之细细摩挲着。
直到摸到某处的时候,贺兰亭的眉稍稍拧了起来。
手指微一用力,紧接着指腹和手心就沾染了不少碎屑。
贺兰亭眸光投过去,昏黄烛火下,银色碎屑掉落的那处,露出了里面璀璨的紫金色。
原先不甚在意的狭长眸子顷时凝住,贺兰亭的手指顿了一下,转而便将镯子从腕处解了脱下来,一点点地磨掉上面的银屑。
那只看似普通的银色凤纹镯子,也在贺兰亭面前显露出了它的真面目。
一向面无表情的脸此时也不禁有了些微波动。
这小皇帝给他的……竟是紫金凤纹镯。
紫荣国的开国女皇是个武将,相传在她手里,有一支隐匿在暗中的铁血军队,不效忠国家,不效忠皇室,只效忠于女皇一人。
女皇在逝世之前,给后人留下了两件信物,用来调动这支军队。
那信物,是由这世上罕有的紫金打造而成的。
一件是紫金凤纹镯,一件是紫金凤纹佩。
只要同时拥有这两件信物,不管是谁,都能让那支隐匿的军队听从号令。
但这则传闻距今已有几百年,而且紫荣国的历任在位女皇,不管边境多危险,都从未动用过这股力量,以至于这个传闻渐渐就被人遗忘了。
在今晚之前,贺兰亭也不会想到号令的信物与这支军队还存在于世。
可眼前这个紫金凤纹镯明晃晃地提醒他,小皇帝背地里有一股属于自己的力量。
但是……
她现在给了自己?
这又是什么意思?
将一半的信物给了他,就无法再号令那支在暗里隐匿的军队。
拿自己的性命做赌,那小皇帝就这么喜欢他?
转念一想到紫芙之前为荣郁做的那些混账事,贺兰亭便也不觉得奇怪了。
这个混账小皇帝,在喜欢人的时候,什么都能做得出来。那股狂热劲儿,会让人误以为除了你,她再看不到别人。
但只要一得手,立刻就会被小皇帝弃若敝屣。
说舍弃就舍弃,没有任何留恋。
荣郁便是摆在眼前的前车之鉴。
思及此,贺兰亭的心思,不禁也悄然活络了起来。
若是他能诓骗得了紫芙将紫金凤纹佩交给他,届时他便能用这两个信物去号令军队统领。
手上有了兵权,他才能彻底放手去做自己要做的事。
也不知这一任的军队统领是谁。
或许能从紫芙口中套出话来……
贺兰亭存了心思,也不躲不避,径直便将那只被还原了本来样貌的紫金凤纹镯重新戴上手腕。
贺兰亭微微抬起手,罕见的紫金色在烛光下,掩不住的光芒,尤显璀璨。
凤纹纹路精雕细琢,仿佛成双成对的凤凰在其中翱翔。
凝视了一会儿,贺兰亭便放下手,宽大的袖子垂落下来,遮去了那只凤纹镯。
出乎贺兰亭的预料,紫芙这一夜不仅没有作妖,还安眠得厉害。
没有人提醒,直接就睡过了早朝。
贺兰亭就当什么都不知晓那样,自顾自地去上了早朝。
秦公公找不到紫芙,便以女皇身体抱恙为由免了早朝。
接着就秘密将皇宫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女皇的半分踪影。
心里着急,秦公公不敢耽搁,立即派人出宫去寻。
贺兰亭全都看在眼里,却没有说什么,打道回府,清闲地休沐一日。
回来的时候,紫芙还未出厢房。
贺兰亭也不管她,将她昨日的御赐墨宝从凉亭处拿了回来,随后便搁置在书柜最下面的地方压着。
想到她对自己说的那些话,贺兰亭扯唇笑了笑,上挑的魅惑狐狸眼妖娆而风情,从眼角倾泻而出的光却冰冷漠然。
小皇帝的确很会说话,但他贺兰亭不是傻子,听听几句好听话就会被牵着走了。
既然小皇帝这么爱演,那他便主动以身而饲,踏入这场戏里,配合小皇帝演到落幕。
那支军队,便当他出场配合她的交换吧。
不过小皇帝有始乱终弃的毛病,从荣郁的教训来看,绝不能让小皇帝得到手。
不能过于冷淡,也不能过于热情。给她一巴掌的同时还要给一颗甜枣,让她继续心存希望,不会心灰意冷。
总结而言,就像猫捉弄老鼠那样。不断地捉弄它,却又让它生存逃出生天的希望。
贺兰亭几乎立刻就有了对付小皇帝的计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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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从窗棂投进来,落在人脸上,留下暗色的光斑。
阳光不刺眼,相反暖暖的很舒服。
紫芙醒来的时候,已然近正午了。
起来洗漱,然后去找贺兰亭用饭,熟稔的态度,仿佛将摄政王府当成了第二个皇宫。
紫芙去的时候,贺兰亭正在用午膳。
看他桌上摆放的三个清淡小菜,紫芙也不挑,坐下来招呼他,“爱卿,加副碗筷。”
这样的小事,贺兰亭心里惦记着那支军队,自然不会拒绝。
很快就让人加了碗筷,等这顿饭吃完,贺兰亭慢条斯理地漱了口擦了嘴,才淡声说:“陛下,秦公公已经出宫寻您了,您还是早些回宫为好。”
“不如爱卿派人去告诉秦公公,就说我要在爱卿府上住几天,学习强身健体的法子。”
紫芙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真是让贺兰亭一次又一次地领教。
贺兰亭聪明地没有顺着她的话问下去,只说了句好。
这小皇帝满脑子风花雪月的时候,决定做什么就是什么,旁人劝也劝不进,妥妥的任性昏君。
贺兰亭也不劝,只有意无意地在紫芙面前抬起手,露出腕间的紫金色手镯。
他很清楚紫芙肯定看到了,可脸上并没有任何异样,似乎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幕。
对于紫金凤纹镯,紫芙满脸的不在意不上心,仿佛她送出的不是什么贵重之物般。
贺兰亭自然不会以为紫芙不懂这镯子的意义,否则也不会在看到银色镯子变成紫金色时这般淡然。
以前一心扑在荣郁的小皇帝,满心满眼都是浮于表面的欣喜。为荣郁做出一件又一件的荒唐事,是个很浅、一眼就能被看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