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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把大明的事当做是红白喜事的话,那么钦天监这些年就是送走了两位帝王,又迎来了两位帝王。两白两红。

这日子没法过了啊!

除去研究历法之外,钦天监就是扫把星,专门报告星象的异常,为文官们提供对付帝王弹药。

——陛下,您行为不轨啊!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所以得了要立储的消息后,整个钦天监都动了起来,不管是内行还是混日子的,都在翻着黄历,或是推算。

这等日子要是算错了,皇帝能把钦天监从上到下都撸了。

所以钦天监上下齐心的算了两日,随后就报上了日子。

——下个月的月中。

这是一个很聪明的结果。

册封太子虽然没有皇帝登基那么繁琐和耗费,可也得要准备一下。

还有大半个月,宫中开始了各项准备。

可没多久外面就有人疑虑,说是大皇子还小,怎么参与这种时间漫长的仪式?

到时候一旦失仪,那脸可就丢大了。

这并非是杞人忧天,所以有臣子就写了奏章进宫。

这些人出了不少主意,最离谱的就是请宗室年轻人代替太子参加册封仪式。

这份奏章传出去后,宗室那些三十岁以下的男子都纷纷上了奏章,而目的不过是表示自己并没有这种意思。

还没等宫中做出反应,朱瞻墡,这位襄王就因为落马摔伤了腿。

这落马也落的太假了些吧?

就在宗室里的诸位长者对那些上奏章的始作俑者怒不可遏时,宫中总算是来了消息。

——大皇子年幼,若不能行礼,可由宫中人代之。

宗室开始磨刀霍霍的准备报复那个上奏章说是可以请宗室子弟代替太子行礼的倒霉蛋,但是在此之前,他们想弄清楚这个宫中人具体指的是谁。

……

“娘娘,是……是大皇子。”

王振无数次告诉自己,皇帝还没决定是大皇子还是二皇子。

可先前宫中一阵欢呼,却是皇帝亲口吩咐,说是大皇子年幼,若是不能行礼,可由宫中人代之。

其实谁都知道只能是大皇子。

可越看得重,心中就越不愿意接受这个结果,不禁会哄骗自己。

他微微抬头,看了孙贵妃一眼。

“该是大皇子。”

孙氏静静的坐在梳妆台那里,静静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王振只觉得心中沮丧,也少了些许往日的谨慎:“娘娘,一旦定下之后,就再无翻盘的机会了!”

孙氏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脸,只觉得肌肤嫩滑。

她看着自己的眼睛,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深处多了不忿。

小小的嘴唇粉红欲滴,可那嘴角却微微下弯。

“是该是大皇子。”

孙氏再次说了一次,仿佛是在坚定着自己的信念。

王振心中苦笑,然后告退出去。

他站在屋檐下,默不作声的看着人来人往。

那些太监宫女的脚步有些散乱,若是在往日,他肯定会出去呵斥一番。

甚至有人看到了边上的王振,依旧是懒洋洋的端着盘子进去。

在确定了太子不会出自于这里之后,人心就散了。

王振微微低头,嘴角微微翘起,然后施施然的出了这里。

一路上他见到的都是喜气洋洋。

册封太子是一件大事,宫中的人都会得到赏赐。

所谓普天同庆就是这个道理。

“王公公,喜事啊!”

有人拱手笑眯眯的向王振道喜。

王振笑道:“是喜事,国本一定,当然是喜事。”

看着这人愕然,王振心中冷笑,然后拱拱手继续过去。

就凭你们也想看咱家的笑话?

这一路他见到的是喜气洋洋,也见到了幸灾乐祸。

你的主子没前途了,以后会慢慢的变成冷灶。

王振一路到了乾清宫外围,然后花了些钱,请了一个太监去给俞佳报信,只说自己求见。

一刻钟过去了,上面依旧没人出现。

他站在乾清宫的下方,默默的看着坐在边上休息的宋老实。

宋老实靠坐在基石边上,手中有水壶,身边有摊开的油纸,上面是点心。

他先咬一小口点心,然后缓慢的咀嚼着。

稍后他就拿起水壶,小心翼翼的喝一口,然后陶醉的闭上眼睛。

简单就是幸福。

王振记得这是方醒的话,可他却只是看了一眼,然后双手抱腹,静静的等待着。

宋老实吃了一半点心,然后把点心包好,水壶收好,又开始扫地。

“让一让。”

王振抬抬脚,扫帚从他的脚底下扫过,然后就看到上面出现一人。

“公公正在忙着册封的事,没空见你。”

王振微笑道:“劳烦了。”

他拱拱手,转身离去,台阶上的太监看着他的背影,呸了一口道:“往日得意洋洋,今日就成了落水狗。公公说了,落水狗不打就是仁慈,还见什么面!”

这声音很大,王振肯定是听到了。

他的脚步依旧稳定,仿佛今日没带耳朵出门。

那太监见没羞辱到王振,就有些恼羞成怒,正好宋老实走了上来,他就喝骂道:“傻子,滚!”

才骂完他就后悔了。

宋老实的眼中多了伤心,然后渐渐的多了水光。

稍后乾清宫就传来了消息,俞佳亲自出手,把一个太监打成了猪头。

……

无数人在翘首以盼。

可皇宫之中,皇帝依旧平静。

立储从来都不是帝王的喜事,而是类似于丧事。

立下了接班人,就意味着你将不断老去,直至归于陵寝,然后那个小子将会踏上丹陛,走进宫殿之中,坐上那把至高无上的椅子,接受百官,乃至于天下万民的朝拜。

这就是命啊!

无数人猜测皇帝是不是有些难过,甚至开始对那个小人儿生出厌恶之心。

正如同史书上不绝于缕的那些记载里所写到的那样,君王没有儿子,特别是那个叫做太子的儿子,就是他的敌人。

有人忧虑,有人欢喜,有人得意。

但愤怒依旧是主旋律。

于是有人试探着上了奏章,请皇帝在立储之前定下太子之师。

这不是什么三师三少的噱头。

这是要见血的建议。

奏章进宫之后就再无消息。

于是有些人以为这个试探得了皇帝的心意。

于是奏章再次多了起来。

再好的关系,可当涉及到自己的地位时,就算是亲人也会挥刀。

正如当年的玄武门!

就在有人说皇帝已经后悔了在这个时候册封太子时,宫中出来十余骑。

马蹄敲打在长街上,信使们冲进了军营。

——戒备!

还有半个月就要册封太子时,皇帝令在京诸卫开始戒备。

这是一个信号!

各种猜测的流言暂时停歇了一下,那些人就像是泥土里的虫子,被天空的雷霆吓到了,纷纷钻进了更深处。

惊蛰,就这么伴随着春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