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起来!”
针对暴力事件频繁发生,方醒召唤了驻军。
于是一批批的军队分散跟着官吏下乡。
“退后!”
一个村子,一座豪宅的外面。
十余名军士拔出长刀,为首的小旗官刀指前方的中年男子,喝道:“军令如山,搜!阻拦者……杀无赦!”
豪宅的门内站着个儒雅男子,他跺脚道:“李大,拦住,拦住他们!”
中年男子已经快控制不住内心的恐惧了,他张开双臂喊道:“这是李家,我家老爷乃是……”
小旗官的眼中全是杀机,他毫不犹豫的挥刀。
边上的两名小吏呆呆的看着这一幕,直至鲜血喷溅,人头落地,这才尖叫起来。
“啊……”
斩杀一人之后,小旗官有些茫然,随即被血腥气一冲,那眼珠子渐渐的红了起来,目光转动间,就盯上了门内的那个儒雅男子,也就是这座豪宅的主人。
“饶命……”
小旗官不过是向前迈动了一步,那儒雅男子竟然跪了。
他跪在地上,惶然的大喊饶命。
小旗官的眼中多了困惑。他记得以前这些有功名的读书人可看不起武人,不说跪,连正眼都不会给你。
这是怎么了?
他的鼻翼抽动,闻到了一股子尿骚味。
目光下移,儒雅男子的衣裳下摆上,一道水痕在慢慢的扩大……
“哈哈哈哈!”
小旗官仰天大笑起来。
什么狗屁的文人,不过是装模作样而已。
大笑声中,小旗官大步近前,俯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儒雅男子,冷冷的道:“滚开!”
“是是是!”
儒雅男子膝行到了边上,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
小旗官大步进去,身上带着的血腥味冲进了儒雅男子的鼻端,他楞了一下,然后歪头,瀑布般的开始了狂呕。
小旗官回身喊道:“搜!”
十多名军士冲了进去,豪宅里马上传来无数惊叫声。
本该是主持这次清查任务的两名小吏缓缓进来,其中一人在进门后,低声对还在呕吐的儒雅男子说道:“你该配合,而不是阻拦。”
儒雅男子回过头来,泪眼朦胧的道:“家父……”
“老大人要被你害惨了。”
小吏摇摇头,叹息道:“布政使常大人在盯着,关键是兴和伯在盯着,不过是五品官罢了,你只要配合,最多老大人那边请个罪完事。现在出了人命……你这是在给老大人招祸啊!”
儒雅男子一怔,他还寄希望于老父能从官面上斡旋一二,不然他也不敢阻拦。可听小吏的意思,分明就是连老父都要受牵连。
“这话是什么意思?”
“拿到地契了!”
这时里面一阵欢呼传来,小吏摇摇头,不肯再和他说话。
另一个小吏冷笑道:“这下算是彻底完蛋了。”
……
无数的地契被汇集在一起,各地的记录也被汇总,两相对照,然后找出陡然增加的时期。
方醒和常宇在喝茶。
济南的泉水天下闻名,冲泡出来的茶水自然味道不凡。
这里清静,听不到核查那边的嘈杂声音。
茶香蕴蕴,两人相对默然。
一只知了孤独的在树上鸣叫着,单调的声音让人昏昏欲睡。
两人当然不会有睡意,只是在盘算着这一步可有什么错处。
“南方的蝉鸣叫的更大声,而且数量也更多些。”
方醒端起茶杯,就像是平常般的说出了这番话。
常宇一怔,也端起茶杯,看着渺渺的雾气说道:“本官去过几次南方,可惜都不是夏季,想来那些蝉鸣会很聒噪吧。”
“是。”
方醒喝了一口茶,说道:“这也是为何要把试点放在济南府的原因所在,南方,那些人纠结在一起,就是一个庞然大物。”
常宇点点头,目露回忆之色,“当年本官在南方见到了诗书翰墨,青衫如云;见到了骄奢淫逸,也见到了……安贫乐道……兴和伯,读书人中也有不少信念坚定之辈,不可一慨而论。”
“有,而且不少,比如说即将到来的吏科给事中于谦。但本伯深信,国朝对读书人太过优渥,就养出了一群五谷不分的废柴,仅有的那些人难道还能彻底扭转士风?”
……
于谦风尘仆仆的来到了济南,在城外他就看到了不少军士在沿路巡查,他就被查了十余次。
“兴和伯好大的阵仗。”
于谦有些兴奋,对他来说,阵仗越大就说明事情越有挑战性。
一路找到了方醒,于谦带来了朱瞻基的口信。
“陛下很愤怒,要求严查济南一地田地,不得遮掩,不得回避!”
边上的常宇心中一动,等于谦交代完后,就问道:“那家人怎么办?陛下……”
方醒粗鲁的打断了他的话:“那不是陛下考虑的问题,而是本伯!”
常宇悚然而惊,心中懊恼不已。
皇帝就算是有那个想法,可也不能透露出来。
他刚才的话要是被传出去,那将会引发轩然大波,弄不好大明处处烽火都有可能。
而方醒已经接过了盾牌,一切的矛盾和冲突都将会止于他这里。
这就是担当啊!
“你是吏科给事中,陛下为何把你给派来了?”
于谦带来了朝中的最新动向,这一点很重要,至少让方醒知道,在这件事上,目前皇帝还能压住群臣。
于谦行礼后说道:“陛下说下官见识少了,要各处去看看,正好这边纷杂,就让下官来向您学学。”
“没什么可学的,多看。”
方醒从不认为这些东西是能学出来的,没有个人的理解,旁人说的再多也只是枉然。
于谦拱手受教,方醒对常宇说道:“常大人,朝中无事,等那边核查的结果出来后,马上把名册送到户部去,从今年开始,税赋全数照收。”
“不是还回去吗?”
常宇觉得这种处置方式有些问题:“那些田地多是投献,若是照常,那些农户怎么办?”
“投献的剥离,正常购买的不管,不过移民宣传要跟上,相比做佃农,难道移民不更好吗?”
方醒意味深长的道:“一考中举人进士,马上就会有人来送银子,等做了官,这些人就会追到任上,你该懂这里面的勾当吧?”
常宇点点头,但还是有些担忧:“那些读书人陡然没了好日子,会闹事。”
“不劳而获,那就闹吧。”
方醒对此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只是那些家境确实贫寒的,照例该免税还是要免税,不过谁若是趁机收取投献,那没说的,直接革了。这等人于国无益,还不如赶去种地。”
于谦在边上问道:“兴和伯,他们若是屡试不中呢?难道就这么一直优待下去?”
“这是个问题,皓首入考场,不过以后会限定参加科举的年龄。没了优待,谁愿意一直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