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队北上,从宁波府到金陵没多远,巴罕一行人被放出来了。
巴罕很得意,这一路他早就探知了大明皇太子就在金陵的消息。
先去见皇太子,然后一路有人伺候着去京城。等到了京城,那就是贵宾的享受。
美食、美酒……美人……
巴罕站在甲板上,风吹过,感觉胸怀大畅。
这是个伟大的国度!
“这里的人,特别是城里人,穿着都比那些所谓的骑士要好,言谈举止比他们更显得彬彬有礼,而那些骑士显得太生硬,就像是刚从树林里钻出来的野人。”
“是的,就是那些泰西人,那些所谓的贵族和骑士,和明人比起来就像是乞丐!”
巴罕回身,看着自己的随从们,目光炯炯的说道:“你们看看那位伯爵,想想你们一生中所遇到的人,可有能跟他相比的吗?”
所有人都摇头,“大人,那位伯爵就像是游走于花园中的园丁,从容的修剪着枝叶,让人印象深刻。”
巴罕皱眉看了说这话的随从一眼,说道:“这是一位贵族,真正的贵族。而我们即将到达的金陵城中,目前大明的皇太子殿下正在那里坐镇。记住了,这是一个有着悠久传统的强国,任何出格的行为都有可能会带给我们不测,所以……你们要谨言慎行。”
这时李敬过来了,说道:“巴罕,兴和伯要见你。”
巴罕矜持的点点头,此刻他代表着的是肉迷国,一个强大的帝国,所以不能不矜持。
等到了船舱里,看到方醒只是一袭便衣后,巴罕的心中有些不满。
方醒没有请他坐下,这是一个不大好的信号。
“你不像是一个使节。”
方醒的话宛如炸雷,让巴罕瞬间面色涨红,感觉到了莫大的侮辱。
“为什么?”
巴罕情绪激动的道:“就是因为我丢失了文书吗?难道谁敢冒充一个强大国家的使者,来到另一个强大国家行骗吗?”
“兴和伯,如果大明认为我是骗子,那请交还我的船,我将带着使团重新和波涛搏斗,哪怕是死在海上也在所不惜!”
“说完了?”方醒冷冷的道。
巴罕点头,气势陡然一泄。
“说完了就回去吧。”
方醒指指外面道:“记住了,大明不是肉迷国,也不是泰西那些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一旦发现你是骗子,那么巴罕,你将会在矿山里耗光自己本来很长的生命,在湮灭无闻中死去。”
巴罕气得浑身发抖,转身出了船舱。
“兴和伯,这人看着架势应当是真的吧?”
李敬觉得巴罕的气势很盛,如果是骗子的话,早就被方醒的一番话给轰垮了。
“这年头骗子不会在脸上刻着那两个字,骗子的最高境界就是把自己都骗了,这样才是高手。”
方醒起身走出船舱,看到巴罕在对随从们说话,那挥手的动作代表着他很愤怒。
“看看,谁敢说他不是使者?”
方醒讥讽的道:“可你见过哪国的使者一心就想和大明贸易的?而且中间还夹杂了一个天方,肉迷国若是想同大明大规模的贸易,以他们贪婪的本性,怎肯让天方人从中抽头!”
李敬试探着问道:“兴和伯,您的意思是……肉迷国会对天方人动手?”
方醒不置可否的道:“如何需要的话,肉迷国不会放过天方人,那样他们就将在面对大明的地方拥有出海口,同时掌控东西方的贸易。这是个发财的买卖,只要能规划好,足够肉迷国做梦都能笑醒来。”
李敬面色凝重的道:“兴和伯,那就是大明的劲敌!”
方醒点头道:“是一个劲敌,若是给他们发展一两百年,那就是能覆灭大明的存在,所以我们要提早准备。”
这个年代的交通限制了无数的野心,如若不然,明末时期也轮不到蛮清得意。
“他们能覆灭大明?”
李敬觉得这是最大的玩笑。
哈烈人都败了,大明所向无敌啊!
方醒对这股藐视敌人的心气很满意,他没解释,说道:“肉迷国若是有使者,在哈烈混乱的情况下,他们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走陆路,虽然漫长了些,可安全性却很高。”
哈烈现在已经从老王的辉煌时代坠落了,别说是大明,肉迷国若不是担心泰西人趁机偷袭,肯定就敢大举进攻,把哈烈人的地盘收入囊中。
“这是大时代的序幕,一切都会用枪炮来说话。地盘,不管是虎豹狼还是鸡鸭鹅,他们的眼中都只有地盘。抢占更多的地盘,抢占更多的资源,这将成为这个时代的主题,大明不能落后。”
……
船队到了金陵,一车车的赃物被拉上岸,朱瞻基看着那些人犯,眼中有些喜色闪过。
方醒指着下船的巴罕一行说道:“我的判断,他们应当不是肉迷国的使团,更多的可能性是天方。”
朱瞻基瞟了一眼问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这便是皇储,在公事上他不会拖泥带水,喜欢直奔目的。
方醒歪歪脑袋道:“大抵是想拿到大明的贸易特许权,然后做中间商,再去忽悠肉迷国。”
朱瞻基盯着发现自己后,满脸堆笑的巴罕说道:“这就是你当年说的空手套白狼?二道贩子?”
“没错。”
方醒笑道:“他以为自己装的像是一个强国的使节,可他却没见过咱们中原的使节,不管是苏武还是王玄策,甚至是本朝的那些使者,他们哪怕是死,可至少能维持着本国的尊严,而巴罕……他更多的像是一个商人。”
商人重利轻离别!
朱瞻基看到巴罕堆笑着走过来,却被沈石头给拦住了,就意趣索然的道:“原先大明与肉迷国之间的屏障是哈烈,如今哈烈败亡,天方就是大明和肉迷国之间的新屏障。肉迷国若是敢再打通这个屏障,那两国之间再无平衡,就会从小冲突渐渐的演变成为倾国之战,这是谁也无法避免的事。”
这是一个睿智的皇储,贾全在心中把朱瞻基和其他皇子做了个比较,觉得就是鹰隼和家雀的区别。
方醒笑了笑,很是得意。
这个具备国际视野的皇储就是自己一步步的熏陶出来的,想起来成就感就爆棚啊!
“回头就把人犯往京城送,奏章马上走。”
朱瞻基交代了一下,然后和方醒走了。
“我是使者,为何拦着我的路?”
巴罕看到朱瞻基上马就急了,摆出使者的派头呵斥沈石头。
可沈石头却根本没在意:“金陵城中一大堆使者还等着回国呢!你这算是来添麻烦的,赶紧归队,否则按行刺殿下论处!”
“这是污蔑,这是陷害!可耻的陷害!”
巴罕激动的大喊大叫着,手舞足蹈,在码头上吸引了一片目光。
今天是觐见朱瞻基的最佳机会,错过了这个机会,巴罕的心中一点底都没有。
沈石头指着他喝道:“退后,再上前收拾你!”
等巴罕退后后,沈石头上马,和同伴抱怨道:“玛德!这些人的脸皮咋那么厚呢?哪有一见到殿下就想去抱大腿的?”
抱大腿,这个是方醒对溜须拍马者的讥讽,在官场上很是流行。
同伴低声道:“大人,要不就给他们点厉害看看?比如说……马车坏了。”
沈石头眼珠子一转,拍拍他的肩膀道:“你不错,好,就这么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