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是在威胁你。”端倪朝后一靠，靠在实验桌上，敛眸说道。
“嗯，看得出来。”冉悦不置与否地摊了摊手，站在了端倪身前约一米处，“不然我不会信任你，让你来处理我的腿。”
端倪听到冉悦这么说之后，沉默了一下，才开口：“你的这具身体用不了多久了。”
他也是在亲手探入冉悦身体后，才明白这一事实，也因此打消了帮助西姥的力量抢夺身体这个念头。
这具身体根本撑不住一次夺舍，不，应该说，它甚至可能都撑不过几次施法。
冉悦身体里每一个角落都流淌着衰败的气息，每一个肌腱都出严重的损伤，就算是最乐观的情况，这具身体也不过再撑了一到两年罢了。
这样的身体，就算夺过来，又有什么用？不过是暂缓死亡罢了。
“我当然知道用不了多少，如果可能，我并不想用这种炼制出来的替身。”冉悦无奈地说道。
“如果西姥早几百年遇到你，她也不用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这是他们再次见面后，端倪第一次语气产生变化。
怅然，缅怀与痛苦。
两句话能概括出的情感又岂是这么三种。
“早几百年她遇不到我。”冉悦抬脚往无菌室外走，她走了几步，又停下，转身看着端倪继续说道，“她走的时候并没有感受到什么痛苦，如果这个消息能让你宽慰一些的话。”
端倪神色一黯，没有说话。
就在冉悦要穿过无菌室的防护门时，端倪突然抬手将什么东西甩出了掌心，直接砸到了冉悦的脑袋。
她摸了一下后脑勺，又回身看了一眼地上。
空无一物。
“我把昆仑令给你了，如果你够聪明，相信你用不了多久就会凭借着西姥的力量与昆仑令找到千叶莲，只有找到千叶莲，你才能完全克化西姥的力量。”端倪面不改，仿佛刚才只是随手丢了一点垃圾一样。
“多谢。”冉悦朝他鞠了一躬，转身离开了无菌室。
“阿悦！”在无菌室外等得有些焦躁的崔潜一见冉悦完好无缺地出来，便猛冲过来，小心翼翼地将她抱在了怀里。
冉悦侧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莲梦，与他视线相交，不由地疑惑道：“他怎么了？”
莲梦看过来的目光清澈纯净，宛如一个新生儿。
“也许这就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吧。”身后跟着走出来的端倪平淡地说道，他抬腿走向莲梦，迎上了莲梦欢喜的目光。
“莲梦过往杀了数万人，往后余生，他需要为此赎罪。”端倪说完，推着莲梦离开了。
“腿已经能走了，真好。”崔潜在冉悦颈窝处深呼吸一口，感叹了一句。
“明天开始我就是薛冉冉了。”冉悦笑眯眯地捏了一把崔潜的脸怪模怪样地说道，“崔潜同志不能跟着我一起执行任务，还真是遗憾呀。”
“谁说我我不跟你一起？”崔潜亲了亲她的眼角，凝视着她反问道。
冉悦愣了一下，“你要跟我一起去？”
崔潜点了点头，说：“当然，我辞职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好好照顾你，深入东波利尼这种事，我当然得在场。”
商量好了一切，处理好了一切之后，冉悦没想到，最终这个卧底之行，还是没能成功。
首先发生的事故是——杨霓在取保候审的前一晚晚上九点，被干员发现猝死于非人类治安管理局的收监层。
而紧接着，冉悦冒充薛冉冉接到非人类治安管理局通知，在第二天想要带走杨霓尸体时，却遭遇到了前来非人类治安管理局为自己的笨蛋女儿叫保证金的法穆夫人。
“……”冉悦站在门口与法穆夫人四目相对，她背脊连带着都有些僵硬了。
法穆夫人今天穿了一身纯白的长裙，长发垂散，妆容精致。在看到冉悦时，她抬手将墨镜取了下来，微微一笑，问道：“前些日子回过意大利？”
“夫人想多了。”冉悦尽量简短回答，她知道此时此刻，外面一定有无数东波利尼的眼线在看着，一旦法穆夫人当众拆台，那么这出戏就演不下去了。
想到这儿，冉悦不由得在心里再次问候了一下相柳，说是说已经把所有的事都运作好了，偏偏在这紧要关头却出了这种致命性的事故。
“都灵那儿的消息不会错。”法穆夫人似乎是不着急，面色悠然地驻足与冉悦开始闲谈。
“夫人来这儿是办什么事的？不着急吗？”冉悦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不着急，我难得与你见上一面，多聊聊天，促进一下感情也好。”法穆夫人从包里取了一个黑色的扇子出来扇风，边扇边说道。
“我与夫人好像没什么感情可以促进。”冉悦心烦意乱，却又不能转身就走。
“生死交情，也算交情，不是吗？”法穆夫人弯眸一笑，牙齿尖尖地，在日光下闪烁着森冷白光。
“夫人离我太近了，就不怕我杀了你？”冉悦输人不输阵，同样露出了自己的獠牙。
早在她獠牙露出来之前，她就已经不着痕迹地将双手背在身后，只见她两指之间微不可闻的红光一闪，一个有些粗糙的仿品——大梦浮生便成形了。
说起来，这还得谢谢仇七瑞。
仇七瑞对崔潜和自己使用的幻阵，便是大梦浮生的仿品，这也是冉悦在见过许青镬那版真正的大梦浮生之后才看出来的。
在她的力量进入冉悦身体之后，并且，在那股力量湮灭之前，冉悦非常精准地从中提取了一些仇七瑞的能力，其中就包括这个仿品。
只是，冉悦没有那个铃铛，这仿品也就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不过在眼下这种时刻，充当一下障眼法阵倒是非常地合适。
这仿品一成形，冉悦和法穆夫人这站着的几平方米外就像是蒙上了一层假象，外面的人能看到的就是面无表情对峙地两人，却没办法再看到她们的实际动作和对话。
冉悦抬手将口袋里的崔潜按了回去，面无表情地看着法穆夫人继续说道：“我并不想与你作对，如果可以，你将我的身体还给我，我会永远不踏上意大利的土地。”
法穆夫人冷笑了一声，眼中波涛汹涌，“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不踏上意大利的土地？这个筹码远远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