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此言何意?”
古瑟不急,沉默半晌后方缓然故作不解道。
“哼,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古瑟话语刚落,萧太后不屑冷言。
话微顿,忽眸色一冷,嘴角轻蔑浅勾。
“本宫晓得你本事不小,宫里的这些侍卫不放眼里,……呵,可是古公子,计策千千万,到底你亦不过凡人!”
她这模样,许是有备而来了?
不知道时吟他……
自己又给他惹麻烦了么?
古瑟蓦然觉得很心累。
他心底叹了口气,收敛其刚才的邪魅悠闲,平静认真道。
“小民不晓太后说甚,但,我与昭雅公主无仇,凭何要招这诛九族的事?”
是他所为,但,这事,他不能认!
“哼,你也晓是招诛九族的事?那你还敢动手?”
古瑟话语方落,萧太后忽幽冷接话。
“古瑟,你若是承认,本宫只拿你一人问罪,若是负隅顽抗……九族,可是会牵连不少无辜呢。”
承认,便必是铁证诛九族了,不承认,即使是强加,也会有翻底的机会,总有辩驳的空隙。
他又不傻。
古瑟眉梢挑了下,细细无谓打量了她一眼。
须臾,叹了口气方开口。
“太后,请说个我动手的动机或理由?我一介平民,无冤无仇,凭何去惹这样的腥?……这般没有实证的事,还请太后三思明查。”
话语倒是委婉。
他顿了顿,又平静道。
“小民确实属无辜,太后您宽厚仁慈,大义深明,又岂会听谗随意定论?”
委奉并济,口才脑子倒是不错。
萧太后沉了脸色,微眯着眸子冷睨着古瑟,比刚才沉得住气了许多。
待他说完片刻都未曾接话。
她睨着古瑟细细的打量了遍,嘴角忽扬起,微勾了丝,皮笑肉不笑。
“古公子倒是好文采聪慧,却可惜,有些时候这些,并不起什么作用。”
她悠闲的垂眸打量着自己手指上精致的护甲,一派闲雅模样。
“方才搬出摄政王,古公子……如此这般,可是想要他护你?”
她不急的道着,缓然不屑的抬起眸来,盯着古瑟打量了一遍。
“呵,若是本宫当真怕,又岂会做出此举?——来人,将人押入水牢!”
萧太后刚还平静无澜模样,这会儿突然一冷笑,凌厉下令。
古瑟:“……”
跟个疯婆子般。
她话音刚落,大门蓦然被推开,哗啦进来几名侍卫,候在了古瑟身后。
“太后!”
古瑟瞟了眼闯进来的侍卫,在他们未动手之前唤了句打断。
侍卫被他一喝顿了他身后,未敢动。
“您让我来此,是否是有事让王爷帮忙?”
接下的话,古瑟道的委婉。
自己毕竟给时吟闯了不少祸,这事,他不想再给他添麻烦。
于是,收拾起他寻常一人无忧肆意不怕牵绊的性子,规矩多了。
——如若他没猜错,她是想利用自己让时吟救轩辕茹玉。
闻言,萧太后确实一愣,眸色微惊艳后,又缓然沉寂。
是又如何,她是太后,以他们间现在这氛围,她又如何开口?
让她去跟他低头开口,是不可能的!
他害死了自己筱儿,又害了自己玉儿,虽是'母子'关系,但这事,不共戴天!
“呵!”
殿中忽然冷沉寂了那么一瞬。
气氛冷凝死寂时,萧太后忽冷笑了声。
她不屑的视线幽幽扫了眼古瑟,满眼高傲不屑。
“你觉得,本宫会求人吗?”
悠闲的反问了句,朝他身后的侍卫抬手挥了下。
“押下去!”
“是!”
古瑟身后的侍卫得令,即拱手恭敬齐应,便走了上来。
“太后硬是要逼我动手?小民不曾犯错,凭何入狱?”
见萧太后来硬,古瑟皱紧了眉头,敛眸俨然问了句。
周身寒气忽冷凝,愣是让跨向他一步的侍卫忌讳的顿了脚步,跨出的脚默默收了回去。
萧太后却从容淡定,忽沉叹了口气,抬手捏了捏鼻翼。
“古公子还记得回廊的事么?”
突然不急的问,她放下手,抬起眉目淡尔闲雅的瞧着莫名的古瑟。
“还记得方才那特别的茶香么?”
又是一反问,话语平静无澜,古瑟却心里忽有些不安,或意识到了什么。
果然,萧太后下一句就给了他确切答案。
她悠闲的说着,瞟了眼边上那矮案上的香炉。
精致的四脚香炉里,正飘曳出丝丝缕缕的烟雾,香气浅淡,闻着倒也没什么特别。
萧太后却是瞟了眼,视线落古瑟身上,将他扫了遍,视线与他对视上。
“茶香混着这檀香,便是一道……特制软筋散,或,迷药。”
闻言,她话音未落,古瑟则心下一惊,心跳慢跳了半拍。
所以,廊间撞到的小监,也是她的人,故意演的一场戏?
“古公子,现,可否觉得……四肢无力?或……神思不清晰?”
萧太后的话落下,就如一道特效药施身,古瑟瞬息便觉得手脚发软,头晕眩目。
他顺着抬手揉了揉额头眉心,想使自己清醒些,脑袋却骤然眩晕得厉害,一瞬间便感觉天昏地转,身体虚浮轻得如踏缥缈的云端。
他抬眸下意识的去望面前端坐的萧太后,视线方落到她身上,模糊重影晃动,瞟不清她表情,摇曳了两下。
砰的一声,古瑟骤然晕倒了地上。
“抬下去,泡水牢里!”
萧太后揉了揉眉心,抬手挥了下。
“是!”
痴望着的侍卫才上前,一人架只胳膊拖了下去。
——
宴席大殿口。
时吟从太上皇德清殿出来,没到殿口,便瞟到朱阳枢互手倚靠在檐下的柱子上。
“你家小公子,被太后的人请走了。”
时吟只瞟了他眼,身形刚越过他,他便自身后无谓的低道了句。
怪不得不同自己招呼,原是有话同他说。
闻言,时吟欲抬起跨出的脚步一顿,犹豫了秒,顺着瞟了眼殿内他跟自己瑟儿曾坐的位置。
空的。
时吟眉头一皱,眸色幽冷,忽的转过了身来,盯着朱阳枢。
“什么时候的事?”
朱阳枢深吸了口气,放下互着的手直起身来。
“你走后后脚。”
不咸不淡的回答,说后细细的打量了眼时吟略显焦急寒气逼人的模样一眼,嘴角微勾了下,转身离开了。
……呵,小王爷,竟也有这般紧张表情丰富的时候。
倒是情爱教人改变!
教人……如何执着,如何痴傻,如何知百般滋味,如何……尝尽酸甜、感知繁华世界里,一个人何其的落寞孤寂呢!
万千尘埃飞花,繁华漫天,寂落又起,浪花满天。
连这不懂情爱无甚情感的小王爷都找到了自己的心,找到了自己的归属。
而他……始终一人!
他的繁华,又落了何处?
可曾……有在等待他?
时吟望着朱阳枢离开的背影,稍有失神。
他虽看似坦然无谓,却……似有着殇然。
像是……落在心底的东西,方才触动心弦,它已寂落离开,并不属于他。
只轻轻一触,触动他心底柔软敏感悸动的弦,它便已经落幕,无声归寂不见底的深渊。
那种无法言说表达的情愫缠绕着,缱绻着,无由落空了他本就不丰富的心。
时吟知道那是什么。
——是悸动的心,被硬生生的给抹掉封死,将触动自己、自己心动的人给生生剥离了自己的心。
失去了!
……他,对自己瑟儿动情了?
怪不得自己瑟儿将他打成那般重伤,他都不曾有对其出过任何手呢。
望着朱阳枢那落寞离开的背影,时吟竟不是讨厌或可恶怀恨。
反倒被其触动,像是自己感同身触一般,心里百般滋味。
莫名的失落,伤感,感觉就像自己要失去了自己瑟儿一般。
或许是因为太懂这种感觉,体会过,时吟才会这样感同身受吧。
望着朱阳枢踏下台阶远去的身影,时吟回神沉深的叹了口气,周身烟雾一散,消失了。
——
“禀太后,这天气泡水里,会不会……”
殿外大雪未化,寒气刺骨,将人丢水牢,不活活冻死?
听说他还是摄政王的人呢。
将人拖去水牢的侍卫在看到人哪怕昏迷丢入水中,都惊得颤抖了下,不忍特来禀。
这人昏迷状态,若是一个不小心,人醒不来就那样没了,便就惨了。
殿里一地狼藉早被收拾,此时萧太后正由宫女伺候着在悠闲品茶嗑瓜子,看到面前跪地上通禀的侍卫,不悦的瞪了眼。
“瞎操什么心,他这修行之人,岂是你这种人能比的?……放心,死不了!”
听着萧太后不以为意的话,侍卫呆了呆。
虽不致死,但这……大雪天气被丢冰水里泡着,如十大酷刑有何区别?
再怎么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并非仙,被刺骨的水包围,浸泡着,哪怕……不死,泡久了出来,身体也会被泡坏吧?
若是泡太久,不死,下半身估计也会失去知觉变残……
届时,若是摄政王动怒,他们不得……?
“可是……,即便不出事,若是那小公子身体有什么……”
“放肆,你在教本宫做事么?”
侍卫的话未说完,萧太后忽然大怒,一把掀翻了案上的瓜子碟子,瓜子哗啦散了一地,盘子砰咚掉了地上滚颤了几颤。
侍卫一怔,巴巴的望了她眼,回神倏地头伏了地上。
“小的不敢!”
若不是怕被连累遭殃,他才不来劝说呢!
谁都知晓,这摄政王的底线是这小公子,若是谁让他遭了罪,不管有没有动手,只要在场的,都会跟着遭殃!
“不用再替其解说了,本王已经到了。”
侍卫的话音刚落,时吟的话自半空虚无传来,不急不躁,缓然淡尔。
却平静得……寒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