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面上有丝清凉湿润,白月卿视线远远的落在回廊的尽头,麻木的抬手食指腹缓抚过,伸至面前片刻,视线才心不在焉的缓收回落其上。
整个人,麻木得似没有魂儿。
指腹是湿润的,一滴泪清晰的停留在他指腹上。
他神色无澜,甚至风轻云淡,眼眶却是通红欲滴血,眼白位置布满了红血丝。
不知何时,飞雪突然间飘得越发的厚重,洋洋洒洒,漫天飞舞。
面前的景物也开始变得越发的模糊。
白月卿望着面前满天飞舞的雪,缓缓的仰抬起了头,缓闭了双眼,任那冰凉之感全落覆自己面上,任那冰凉浸入心底,欲要那凉冰冻他疼痛的心。
然,哪有那般舒心如意?
痛自心底蔓延,如那肆意生长的藤蔓,肆无忌惮的生长,缠满了他全身,紧紧箍扎着,缠裹着他的心,肆意针扎着,鲜血止不住的恣意。
周围一切似乎也变得疏远,只留萧雪孤零的萧瑟之音。
正当他意识恍惚坠失那萧雪中时,脸上飘落的冰凉之感忽没了。
他微皱眉,缓缓睁开了眼来,进入自己眼帘的是一交错排序整齐的伞骨,跟那画有水墨画的雪白伞面。
“寒梅虽诗意馥香,却也不应独站飞雪中欣赏呢。”
白月卿未曾回神,轩辕琦温柔轻尔的话自他身后传来,低低的,有丝若无的沙哑,表面听却似从没有过的极致轻柔。
其温柔轻尔的话里,蕴藏着于面前人的心疼,或酸楚。
白月卿缓缓低下仰起的脸,转过身去,定定的望着面前的轩辕琦,有些木然。
“月卿……赏梅也不晓记得唤朕,只顾独赏,真自私。”
轩辕琦望着他木然的神色,却是嘴角浅勾,落了温和灿然的一笑来,道的尔雅。
但,白月卿是谁,他是妖神啊。
他心里的痛及酸楚,他怎么会看不明白?
白月卿见他为自己笑得这么牵强,心又悸动痛了下,呼吸亦微滞。
轩辕琦则在看到他泛红如血的眸子,鼻尖一酸,眼眶亦红了。
他想安慰他的,想……拥他入怀安慰。
可他,却不敢。
在轩辕琦纠结挣扎自己要不要上去抱住自己受伤的心爱之人时。
白月卿缓走近了他,目光定定的落他面上,就那样轻轻的将他揽入了怀中,紧紧的,其下巴就搁他肩颈。
两颗微颤的心便那样贴切了,身体紧紧拥挨着,彼此的心跳声清晰的入了彼此耳中,呼吸亦苍然凌乱微颤。
“……傻瓜,自己都这般难受了,还要笑给本座看,……笑得难看死了。”
半晌之后,白月卿附在轩辕琦耳侧低低道了句,嗓音伴着丝丝喑哑,同样亦心喜安慰。
话落,在他耳垂上深情的落了一吻。
听到他的话轩辕琦眸色震惊一艳,却在那一吻之后,眸子倏地瞪大,身形更是僵硬得一颤,如万千蚂蚁自那耳处疯狂涌出,窜至小腹,脸颊脖颈骤然发红发烫。
彼时,一阵略大的风吹过,失神的轩辕琦手里的伞便那样轻飘飘拂脱了去,欲掉落地上。
白月卿则眸眼一瞟那意外脱手的伞,抬手一接,又重新替彼此撑了。
见如此敏感可爱的轩辕琦,他嘴角微勾了下,缓松开了拥他的手,后退了一步,人入了呆怔的轩辕琦眼中。
他平静的目光落轩辕琦面上,眼底的血色亦慢慢褪去。
斟酌须臾。
“抱歉,让你跟着难过了,但,仅此一次,本座……以后的心只属于你,只属于你一个人,再不用你站边上做旁观者望着,酸楚心痛的望着本座为他人掏心,再也不会!”
白月卿说着,温柔的抬手揉了揉轩辕琦的头,当真满眼温柔。
白月卿心疼歉意的说完,轩辕琦都没有反应,只是静静的望着他。
他略不解的浅蹙了眉头,却在这时,轩辕琦有了反应。
他神色安静,望着白月卿缓后退了步,退出了白月卿撑的油纸伞下,立于纷飞的萧雪中。
白月卿迷惘,静静的注视着他,看着他退离开自己的伞,落寞的站了雪下,然后缓然勾起嘴角微微浅笑着,同自己道。
“不需要月卿的保证诺言了,月卿的话……朕听不出任何真假,或说,月卿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朕……听不出,更听不懂。”
明明话语没有丝毫涟漪波动,明明他神色平静无澜,甚至笑得欣然温和,白月卿便就那样看着他眼眶缓缓泛红,又渐渐湿润,眼泪逐渐蓄满眼眶。
他说着,又缓后退了两步,长发衣衫于风中飘得忧伤。
“朕……现别无他求,只愿月卿,开心便好。”
寂寥的说完这句,轩辕琦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
一滴泪自眼眶而落,随风雪飘落,寂凉幽沉。
他若真有这般心,便不会那般逼迫自己娶那西楚公主了。
若真有那心,他又如何这般忍心?
自然不会!
所以,他妖神永长,不曾有心,他又为何一定要强迫他对自己有心,或用心呢?
他不强求了,也不太作认真了!
白月卿揉轩辕琦的手就那样僵顿半空,良久,方才缓缓放下,麻木的垂了身侧,无意识的缓缓紧握成了拳。
他望着轩辕琦离去的院口,于纷雪里望得缥缈虚浮,模糊不清。
空了一块的心,又突然沉重痛得难以正常呼吸。
——若是他不在这个时候深情诺言,他……不会这样伤心心痛?
是自己一次次的承诺,然后又一次次的让他难过失望了,所以他才……
不再对自己期许甚诺言,或,已经不再在乎需要自己的心了?
面对明明替自己送了伞,却突然离开的轩辕琦,白月卿亦泛麻木。
……
果然情爱这东西,最是要命痛心!
白月卿木讷的站风雪中,无力缓缓松开了那油纸伞,伞便那样轻飘飘孤寂的飘翻倒了地上。
他视线落在其上,空洞幽远。
——需要庇护的人都走了,拿着它,又有何用?
寂寥失神的盯着那坠落被风吹倒过来的伞,望着那萧雪很快落满伞中,轻轻快速的叠满,伞底瞬息白了薄薄的一层。
白月卿回神深吸了叹口气,抬手捏了捏自己鼻翼,后周身烟雾一散,消失走了。
——
偏院,寝殿。
时吟抱着古瑟入了轩辕琦特意为他们准备的殿宇寝殿中,将人轻放了榻上,盖好锦被后顺着坐了其榻沿。
他视线紧紧深深落在其榻上人的脸上,眼底的心疼如化不开的雾。
“……傻瓜。”
良久后,低喃了句,缓抬手手腕轻一翻,灵力运聚,小心翼翼伸手去,拇指温柔的抚摩于榻上之人唇角的血迹上。
星光飘散,那凝固在其嘴角的血迹便那样消失。
又默默的盯着榻上的人望了良久,时吟轻叹了口气,俯身去,在其方才手指抚过的唇角深深的落了一吻。
片刻后,才缓直起身,解下衣袍轻掀被躺了进去,将人儿温柔的捞拥入了怀中,一手于被下拥着其人,一手贴在其胸口,丝丝缕缕的灵力传输了过去。
待他受损的经脉复原,他方收敛灵力,温柔的双手拥了他,便那样静静的陪拥着,等着其醒来。
夜略深的时候,古瑟自然醒了来。
他缓缓的睁开眼,刚入眼帘的是一雪白的衣襟,跟那半露冷白健硕的胸口。
他茫然的呆愣了许,缓缓抬起头,对上了时吟垂下的温柔目光。
古瑟反应的眉梢微挑,眨巴眨巴了下双眼。
“王爷……?”
脑海中蓦然空白了一片,他有些没适应过来,他们此时彼此这般情况是怎么回事。
他记得,自己应约与这小王爷去御花园赏梅,半路他说去给自己拿御厨新出的糕点,自己则先行一步去了御花园,然后……自己突然晕倒在了御花园?!
“我……”
古瑟张了张唇想问什么,可却发现不知道自己该问什么。
“嗯,瑟儿于御花园昏倒了,应是气血不足,日后应多补补。”
时吟轻应了声,替他接话。
一本正经的话,古瑟听着则疑惑的蹙了眉头,眨巴着纯澈的眼睛盯着时吟,斟酌消化了那么两秒。
“我做了什么气血不足,需要补?”
气血不足倒是没感觉,就感觉……自己心口莫名落空空的,像是丢了什么最重要的东西般。
可,于自己而言,再重要,也不过眼前之人。
眼前重要之人在自己身边,又忽为何心里觉着这般落空?
——
显然这话自己瑟儿不爱听。
时吟一边眉梢兀自跳了下,抬手温柔自然的顺了顺他脸颊的发,替其拢了耳后。
“嗯,瑟儿不需要补。”
时吟是呆子,性子直,对于敷衍的话也不想圆,顺着自己瑟儿就应了。
话落后,低头垂眸在古瑟额头温柔落了一吻。
“瑟儿饿了么?我去让人备膳来。”
直接转移了话题。
蓦然转开的话题,古瑟微僵,后沉默着轻点了下头。
时吟浅勾了下嘴角,即掀被起了身,套上外衣去开门,同门口的宫人吩咐后,顺手关门又走了回来。
古瑟顺着坐了起来,望着又折回的时吟,依然有些呆茫。
或说,总感觉自己大脑有些没跟上,反应不过来。
因自己脑袋里及心或缺的东西,没有回到现在的状态情景中。
“王爷,我……到底怎么了,总感觉心里少了些什么东西,或,总觉得,自己缺失了些记忆。”
木木的望着时吟走近,看着他走到榻前穿戴整理,古瑟不急的问。
时吟拿衣穿的动作微顿,然后继续穿整。
“瑟儿生了场病,缺了些记忆正常,……或许是身体大脑本能不想要那些记忆,大脑便自动封锁了吧。”
他刚好穿好外衣,停下动作望了许古瑟。
“没关系,不要紧的,瑟儿身体无碍便好。”
视线定定的落古瑟面上,温柔的安慰了句。
话落,细细的望了他一眼,方才去拿腰封来束。
……
自己不想要那些记忆……?
什么样的记忆,竟刻意避讳的能让自己大脑自动封锁?
自己……又生了场什么样的大病,方才能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