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驿馆。
驿馆地处僻静,倒不妨边上有茶楼或别的店铺。
西楚侍卫被安排在了别处,这里安排的是西楚公主跟她的亲人亲卫。
此时,时吟同各官员已经下了马,在边上等候着西楚公主随她侍女扶下马车。
西楚公主一身华装,披着华锦大氅,面带半透明红纱,哪怕轻纱半遮容颜,也能看出其清丽娇美,那双眼睛更是水灵灵,看着便让人心动。
“见过王爷。”
她下马车后,随身侍女缓步走到时吟面前微低头雅礼的施礼。
“嗯,请。”
时吟淡然的视线落她身上,随口淡应了声,目光落向驿馆门口。
“王爷辛苦。”
西楚公主自盈盈一笑,收礼,转身欲进驿馆。
脚下积雪厚重,刚抬步跨出去一步,忽脚下一崴,整个身子突向时吟身上倾去。
时吟瞬眸色一艳,不待思索,反应惊吓的往旁退了步。
“公主!”
几侍女一声急呼,那公主便就那样被自己侍女扶稳了身形。
时吟惊吓的躲开后,眸色微沉,皱紧了眉头。
心下刚安稳,却感觉身后有道视线落了自己身上。
他微僵,反应的扭头,抬头,视线定定的落了那斜对面茶楼窗口的身影上。
那熟悉的背影,落寞的靠在窗边上,低垂着头,不知道盯着什么,侧颜紧抿的唇线能看出其不开心。
寒风冰凉,高高低低的吹拂着他高束的长发,颀长的身影裹在大氅下,显得那么瘦弱寂凉,满是忧伤。
如那满空飘曳的雪,极其苍凉落寞。
见此,时吟心下一紧,忽痛了。
这笨蛋,怎跑这来了?
刚才……那公主刻意的动作,他看到了吧?
他失神的盯了许,目光瞟向边上的听雨,听雨见着即跨步靠近了他,时吟便稍附他耳侧低语了几句,听雨便独自离开了,走向了那茶楼。
茶楼窗子口,古瑟背靠窗棂,确实将刚才之事都收了眼底,看到那公主于时吟的心意,心不由的痛了下,缓沉了下去,不是滋味。
他低眸,视线落在自己手腕白月卿给他留下的红痕上,另只手覆其上,拇指无心的撵摩着那红痕,徒自黯然失神。
若尘就站他边上,靠在桌沿,无神色的盯着他,内心不知道叹了多少气。
驿馆门口,西楚公主歉意的同时吟伏了伏身,微笑着温和道。
“抱歉,惊到王爷了!”
她故歉意温婉的说着,视线同时吟的目光落向了那茶楼,于浅浅飘雪里看到了那清逸似不染纤尘的身影,微顿,眸色有些复杂的落了时吟面上。
闻声,时吟回神收回目光,径直掠过她,视线落向驿馆。
“公主请吧,驿馆有人招待,本王还有事,便先行离开了。”
时吟留下话,转身便离开了,马儿留了边上的侍卫。
茶楼。
古瑟正低头失神的盯着那红痕出神时,听雨出现在了门口。
他屈指轻叩了叩门楣。
“古公子,我家公子说,御花园的梅花开了,寒梅覆雪极美,邀您进宫共赏。”
古瑟:“!??”
若尘:“??”
听到这蓦然的话,古瑟呆怔了半晌,有些不敢信。
他家公子是会说这种话的么?
那木头显然是不可能说出这么浪漫的话来的。
自从上次的事,听雨便于古瑟有了间隙,有了疏离之意,也不知道是愧意,还是……
屋里的人一时没回神。
看屋里的人半天没反应,听雨眉头皱紧了来,瞟了眼旁边的若尘,又望着古瑟继续道。
“古公子,我家公子……”
这话到一半,自瞟了眼旁边回廊的听雨蓦然顿了话,张着嘴话卡了半路。
古瑟跟若尘本就意外听雨刚才的话,这会儿更奇怪。
在他们都奇怪听雨话为何说一半不继续时,时吟已然到了门口。
“公子?”
听雨立即让开,恭敬低头唤了句。
时吟淡漠的瞟了他眼。
“去备车辇。”
能看得出,时吟有些不悦,觉他传句话都不会。
“是!”
听雨额角挂了滴冷汗,恭敬拱手低头应后便下去了。
望着听雨离开,时吟站门口不急的收回目光,首先扫了眼若尘,方才跨进去。
待他进去,若尘自主便出去掩了门。
“瑟儿你……怎么会在这?”
时吟走到古瑟面前,温和犹豫的问了句。
古瑟回神,将刚才的情绪收敛干净,勾起嘴角微笑着应。
“来看热闹。”
说着直起身走到了桌边,翻杯倒了两杯茶各搁了两座位前。
时吟神色平静,看着他从容翻杯,从容倒茶,放下茶壶方才跟着过去,在一茶杯座前撩氅自然的坐了下来,一面去拿古瑟给他倒的茶。
“事情都忙完了,正好无事,瑟儿随我去皇宫御花园看梅可好?那满园梅花都开了,白雪覆梅,甚美,同瑟儿极衬。”
闻言,古瑟眉梢经不住跳了跳。
方才不是听雨添话?
他……真的能说出这般浪漫赋诗意的话来?
这人,不过去修个行,连性子都修了?
古瑟在桌边表现得极其自然坐下,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回复他。
连带着去端茶杯的手都犹豫着。
稍做挣扎后,指尖碰到了茶杯的手指即屈,缓收了回来。
他抬头,瞧着时吟认真的神色,片刻,勾起唇角微笑着道。
“你父皇并不喜我,我去……恐不方便吧。”
闻言,时吟喝茶的动作微僵,细细的目光落他面上盯了须臾。
古瑟虽面带笑意,却……是这般的客套,到底不过假笑。
时吟沉默了片刻,缓放下茶杯,纠结须臾,松开捏茶杯的手指,伸手轻覆落了古瑟摆桌上的手背上,温柔的握蹭了蹭。
“我们间的事,不需要任何人接受,只要瑟儿能与我彼此通心意便好!”
他落在古瑟面上的目光不甚温柔,温柔之下覆的却是心疼。
古瑟因为时吟突然的触碰微僵,木讷的望着时吟深情的眸色,一时跌入那深邃不见底的幽潭,迷失了。
时吟就那样望着,打量了他两眼,情不自禁的另手去捧了其脸颊,心脏一时跳得极快,呼吸亦乱。
他盯着近在咫尺的润唇,须臾,闭眸薄唇忍不住吻了上去。
唇贴上的那一刻,古瑟忽回神,反应过来时吟在做甚时,骤然脸颊一热,脑袋跟着一片空白。
瞪着眼睛呆怔片刻,顺从的闭了眼,开始选择迎合。
得到回应,时吟覆其古瑟手上的手去揽了其腰际,亲吻着自然的便将人抱坐了自双腿上,另手捧其脸颊便那般的纵情索取。
这个吻,极其绵长,从没有过的热情激烈。
直接到彼此呼吸浓烈喘息,气息紊乱,心跳如鼓捣,乃至彼此要窒息了方才缓缓移开。
古瑟微张着唇呼吸,眸眼湿润,眼尾桃红,身体亦是软绵绵的靠依在时吟怀里,眸色迷离,仰头呆愣愣的瞧着时吟,被给吻懵了。
“……明日家宴总是要去的,省的跑了,今日赏过梅后,我们就在宫里歇下,后天除夕,我陪你一起跨年。”
时吟呼吸亦微乱厚重,却沉稳许多,他温柔亦情迷的目光将古瑟软绵绵的模样打量了一遍,落在他眼睛上,细细道。
若不是自己瑟儿心里始终顾忌,这会儿……他可真不想克制隐忍。
——于古瑟或许无甚,可他,却是三年之久未曾见自己瑟儿了,那点温存又何曾够。
听到'家宴'两字,古瑟倏地回神,一惊,慌从时吟腿上弹站了起来,连后退了两步,却因为腿软,一手撑了桌案。
“我……为何要去赴家宴?”
他们皇家家宴,为何要算上自己?他父皇不是……
家宴不仅都是皇家之人,更有其朝堂重臣,他这样的,又以何其身份参加?
时吟因为古瑟激烈的反应微顿,后眉梢挑了下,做平静状去拾壶添茶。
“瑟儿总归要成为轩辕氏之人,参与家宴不寻常?”
“可我现在,却始终不算。”
时吟话落,古瑟整理好心绪,果断接话,道得低轻。
他能算什么呢,一男子,又如何入他轩辕氏?
古瑟深呼吸了口气,情迷之意也在那一瞬散去。
他平静的就近座位坐了下来,低头无心的整理着衣袍。
“这家宴,我便不参与了吧,省的给王爷添麻烦,到时扰了其家宴亦不好。”
此话落下,时吟良久都未曾应他,只目光沉默的落他面上。
古瑟讶异抬头,便对视上了时吟的目光,只一眼,便见时吟紧抿的薄唇轻启。
“只一场婚宴未设,瑟儿的所有都早给予了我,这不算,又算甚?”
时吟神色有些沉,他说着不由避开了古瑟的目光,落了自添的茶水上,无心盯着那袅袅热气缱绻,垂下的眉目难免不黯然。
心,更是止不住的疼。
“瑟儿……不必担心,我能带你参与家宴,自是家人已然接受了。”
他的傻瑟儿,此次后,为何突这般忌讳犹豫不决了。
那时的意气风发,朝气蓬勃,尽管历经所有,都有自己性子的瑟儿,去哪了?
时吟顿了顿,伸手去捏了那茶杯,捏在指尖犹豫不曾送唇边。
“瑟儿若是不愿入我轩辕氏,那……我入你古家可好,你……娶我?”
“咳咳咳……”
明明很认真的话,紧张窒息的气氛,愣是被茶水呛到的古瑟给破坏了。
时吟一顿,抬起眉目盯着古瑟有些茫然。
这呆木瓜,他在意的是谁娶谁的问题么?
他是……
时吟自是知道古瑟犹豫忌讳什么,这话,也算半故意的。
或也算问自己瑟儿的意向,是否会在意娶与嫁之事。
时吟目光下意识的落了古瑟手腕上的红痕上,沉默着。
古瑟则无奈轻笑。
“王爷……太过尊贵,我,可娶不起。”
时吟比较呆,看他神色,古瑟又忍不住笑他。
当然,也算回答,他,并不在乎娶与嫁之事。
“我不要彩礼,可以倒贴。”
古瑟话刚落,时吟这话竟接的一本正经。
听时吟正儿八经的说这话,古瑟想笑。
一瞬间,刚才压抑的氛围便这样解了。
古瑟眉梢自己跳了下,朝时吟挑眉,微笑着道。
“如此……王爷便不怕我哪日厌了,移情别恋,将王爷给休了?”
“瑟儿不会!”
古瑟调侃的话刚落,时吟果断的接了,很是认真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