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随后又在医院住了一周就出院了,腿上的伤短时间内也不会好,索性出了院之后再养。
之前我已经拜托云可替我临时租了一套房子找了个保姆,出院那天我让她直接送我过去,只是刚出医院门口还没来得及上车。我就被宋母拦了下来。
我有些诧异地看着面前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的宋母,她似乎完全褪下了往日的优雅干练以及眼神中的凌厉,抓住我的手,语气甚至带着些哀求地说,“琳琳,我知道过去都是宋家对不起你,只是我从来都是把你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看待,你要怪我是应该的,可是一段好好的姻缘不能这样说散就散,你们现在还年轻,等过几年年龄大点了,你们就会明白能走在一起的两个人有多不容易……”
我开口打断她说,“妈。我如今依旧叫您妈,只是因为我敬重您,并不是宋子扬的缘故,我和他走到今天这一步,各方面都有原因,有外因,也有我们自己的内因,但唯一不能怪的就是您,我知道您对我的好,可是到了事到如今,想要我们再回去已经不可能了,我只能真心对您说,我之前真的是尽力了,可是还是逃避不了这样的结果,如今这样对他对我都好,他再想做什么事情不会再束手束脚。也没有我在他的身后给他拖后腿,相比以后宋氏会更加红火越来越好,我其实最不想伤害的就是您,可是从做出这个决定开始,就注定了这件事情波及到的所有人都不会顺心,可是这个结果也是必须为之的,所以,妈,虽然我最不想伤害的就是你,可是如今注定我要伤到您,我只希望您保重身体。儿孙自有儿孙福,您之前操了半辈子心,现在也该享受点清福了。”
她眼底微红,仰着头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看着我说,“看来你现在是铁了心不回头了,我再说什么也只是白费口舌而已,你既然已经下定决心了。强扭的瓜不甜,我再不同意也不能挽回,如今我只关心一件事情。”
我牵了下嘴角说,“我知道您挂念的是什么事情,这个孩子我会留着,无论大人做了什么错事,他的父母之间有什么恩怨,孩子总是无辜的。我不忍心残忍地去扼杀一个生命,但以后他只会跟着我的姓薛,不会姓宋,如果您想要看孩子,我自然不会拦着,但是……我实在不想在他出生之前受到无谓的打扰,希望您能理解。”
宋母看着我喃喃道,“不会姓宋?”
我说,“之前发生的事情让我实在不忍回首,我只希望您能理解,而且我相信以宋氏的家业,以后还会有很多女人愿意为宋家生孩子。”
“即便再多的女人愿意,也不是我看中的,”宋母长长地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你还愿意生下这个孩子,我也没什么好再强求的了,”她拉着我的手,重重地拍了两下,语重心长地说,“孩子,你还是心太软,太重感情,这样的性子太容易受伤,妈只希望你以后能生活幸福,好好保重。”
告别宋母,我上了车之后从后视镜里往后看,还能看到她站在马路边往这边看,一直快要看不见了,她才上了开过来的一辆车子。
云可给我租的那套房子在郊区,不过是位于一路地铁的终点站附近,想要去市区的话也很方便,请来的保姆四十多岁,看着很淳朴厚道。
云可把我送到房子里之后没多久就开车跑了,没办法,只好让保姆扶着我在房子里转悠着看看房子布置地怎样。
整套房子都是木质地板,上面铺了一层薄地毯,所有的房间门口都没有一丝丝门槛,卧室里铺了一层长白绒的厚地毯,房子很大,五室一厅,估计差不多有二百平米那么大,设施很齐全,摆设也很用心,真不敢相信这样精心布局的房子会是别人租出去的。
我弯下腰把地毯掀开一个角看了一眼下面的地板,在地板边缘的角落里看到了牌子名称,心中大致有了个数。
我一手支着拐杖,漫不经心地问着旁边跟着的保姆说,“你知道云可租这个房子一个月多少钱吗?”
她想也不想地摇头说不知道。
我点了点头没有再问,就安心地在房子里住了下来。
我本来以为和之前那些人的纠葛已经告一段落,但事实证明我的想法还是太过乐观。
我搬到新居的第二天早上,我还在床上睡着没起的时候有人在外面敲门,保姆在外面喊着来了来了。
我翻了个身正准备接着睡,却听到保姆哎呀了一声,然后就没了声音。
我觉得不对劲,叫了一声“张妈”却没人应声。
我掀开被子下床,捞过旁边放着的拐杖走到客厅,就看到外面门口站着两个警察模样的人,其中一个正在对张妈说什么,把她吓得脸色苍白只知道摇头一个字也不敢说。
我看着那两个人,有些警惕地说,“你们是什么人?在做什么?”
那两人同时抬头看过来,张妈及时走过来扶着我,紧张兮兮地小声说,“这两个人是法院里来的,不知道是干嘛的。”
“法院?”还不等我有多余的思考空间,其中一人已经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了我一下道,“请问您是薛琳女士吗?”
我有些摸不清头脑,扶着张妈的胳膊换了个位置,迟疑了一下道,“我是,你们这是?”
那人从手里拿着的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纸递给我,“薛璐女士对于您曾经的故意伤害行为提起诉讼,经过法院调查取证,证实您确实有故意伤害的嫌疑,薛璐女士坚持上法庭维权,如果您没有异议的话,到时请准时出席。”
我盯着那人手里的纸看了一会儿,抬头看着他说,“我没有对她有任何的故意伤害。”
那人依旧维持着将纸递过来的动作说,“关于这个问题,您需要请辩护律师为您做辩护,如果真相确实如您所说,法律必然会还您清白。”
那两个法务人员离开之后,我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着那纸传票觉得很荒谬,薛璐滚下楼梯的那天,后来我是被面前发生的事情冲击地有些头脑发昏,但并不是我本身就头脑发昏。
后来我也回忆过当初发生的情况,那一瞬间薛璐眼中分明有一种幸灾乐祸的表情,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她其实是故意说出那句话刺激我的,好让我发怒对他攻击,她也是算计好了一切,在我站在电梯口位置的时候说出那句话,她其实也只是在赌,要不摔下去摔死了,如果摔不死孩子也必然保不住,那个时候我和宋子扬之间也必定没有继续下去的可能。
不得不说她算计得很是精确,招数也很是敢下血本,虽然中间在我这里出了点岔子,但大体上还是同样的结局。
而如今又出了这样一招,我看着面前的那张纸,不得不承认薛璐还是很有胆色和魄力的。
张妈在旁边紧张地说:“太太,如今这可怎么办呢?要不要找……”她顿了一下,才又接着说,“要不要找一找云可小姐啊?”
我看了她一眼,她对上我的视线,目光有些游移地往其他方向飘忽。
我没有说什么,站起来往屋里走,没有再去理会那张纸。
只是两个小时之后,云可风风火火地按响了门铃。
我当时正在吃午饭,她进来之后在客厅里扫了一圈,最后又把视线落在我的身上,咬牙切齿地说,“薛璐那贱人竟然还上诉了?”
我嘴里含了一口面,嗯了一下点点头。
云可破口大骂,“我操她大爷,这骚浪贱真他妈给脸不要脸,见过贱人还真没见过这样贱的贱人!”
我很冷静地说,“是我造成她流产的,她告我也无可厚非。”
云可先把包扔到沙发上,又把自己扔也扔上去,脱了鞋盘着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点着我说,“要我说你什么好呢?人家法院还没判呢,你倒是先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了,你是圣人吗?你不知道,那贱人她……”
她话说到一半,又把手收了回去摆了摆说,“得了,这个先不提,就说你推她下去这件事情,就你这么个软柿子,你真敢把她推下去了?”
我端起水杯喝了口水说,“医生不是说我有抑郁症吗?说不定我是抑郁症发作了,所以把她推下去了?”
云可哈地笑了一下说,“我只知道抑郁症会自杀,还真不知道这个症状会杀人……”说到这里她咦了一下道,“你这是从哪知道的?”
我又吃了口炒鸡蛋,抬眼看了她一下说,“你别紧张,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我现在已经很清醒了,怪不得当初我从医院醒过来的时候你一直在提醒我别激动,原来是这个原因。”
她撇着嘴耸了下肩,两手一摊说,“我本来也觉得你是个打不败的圣斗士,从宋子扬那件事上就可以看出来,简直是越挫越勇,只是秦越提醒我最好还是别在你面前提这个,我也觉得这个没什么大碍,所以就没再提。”
我笑了一下说,“我确实是个圣斗士,所以你们也不用再紧绷着神经,正常人自杀这事干过一次就够了,真没勇气干第二次,我现在想想还依旧觉得后怕。”
云可从背后抽出一个抱枕朝着我砸了过来,“知道就好!以后再敢做类似的事情,你就算没死我也要再把你弄死了!”
我急忙举手告饶,她说,“好了言归正传,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当初你被蒋丽从桥上推下去都他妈圣母地没计较,会在知道她怀孕的情况下把她推下去?你要真敢推,我还要举大旗庆祝,那贱人现在落得那下场也真是报应!”
我疑惑道,“什么下场?”
云可语气顿了一下,看了我一眼低头摆弄手机,漫不经心地说,“她之前不是做模特的吗?不知道得罪了哪个大人物,圈子里混不下去了,自己又只有一副皮相,别的什么本事也没有,只能跑去出台卖屁股去了,前段时间我去纸醉金迷里还见过她一面,当时好像猫见了老鼠似的,丝毫没了之前的贱样,你别说,看着她那低三下四的模样,我还真是有点不习惯。”
我之前一直不知道这件事情,突然听到这么个结果,不由吃了一惊,“能让所有的演艺公司都不接受她,看来她得罪的人物确实是挺大的,你知道她得罪了谁吗?”
她抬头看了我一下说,“我又不是诸葛亮,我怎么会知道?那圈子乱着呢,况且就她那张牙舞爪装腔作势浑身泛着骚味的贱样,得罪人是迟早的事情,得了得了,咱别再说她了,再说我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她把手机收起来,坐直了身子看着我说,“薛璐发来的这招你准备怎么办?”
我说,“还能怎么办?见招拆招呗,既然法院的传票都已经到了,看来她是做好充分准备了,既然如此我们也只能请律师来打这场官司了,你人脉广,认识好律师吗?”
“当然,这件事情包在我身上,你就放宽心好了,到时候保证把事情给你办得妥妥帖帖的,让薛璐那贱人搬着石头砸自己脚!”
法院开庭的日子很快就到了,作为被告人我自然是要出席这场诉讼,那件事情云可说她全包了之后我一直都没关心过,那丫头虽然有时候有些不靠谱,但是大事情上她从来不说大话,说了不用让我管就说明她即便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也会有百分之九十八。
曾经第一次我被带进警察局的时候负责审讯我的那两个警察都已经说了,从视频上看确实是我推她下去的,如今我只是疑惑云可手里到底握了什么样的底牌,能这样肯定这场官司薛璐一定会输。
出庭那天,云可给我打电话说在市中院门口等着我,是张妈陪着我一起。
从之前薛璐滚下楼梯开始,我已经没有再见过薛家其他人一眼,距离那件事也已经有半个月了,今天薛璐应该也会去,薛文峰和阮红琴肯定会陪着一起去。
到了中院门口,下车之后隔了老远云可就跳着朝着我摆手。
我头上戴着一顶阔檐帽,一手拄着拐杖,张妈在旁边扶着我朝那边走过去,我还在疑惑她朝我摆手干嘛。
然后我刚走出两步,隐约听到有人在说,“来了来了!”
我还在疑惑什么来了,就看到一直在法院门口蹲着的一群记者一下子都朝我涌了过来。
我瞬间被惊住了,还往后看了一眼,看是不是身后有明星什么的,只是那群记者已经涌到了我面前,一个个举着摄像机和话筒对着我,一个接着一个地问着尖锐的问题。
“据说宋太太把你妹妹推下楼梯,请问这件事是否属实?”
“有人爆料宋太太婚后和人偷情被宋家发现,宋太太你对这个问题怎么看?”木讽围巴。
“你的妹妹薛璐小姐之前和宋氏总裁情侣,您恶意拆散他们插足期间做了小三,请问这是真的吗?”
“薛璐小姐怀的孩子是宋先生的,这件事情宋太太知道吗?”
“宋太太……”
“宋太太……”
“……”
只是在一瞬间,四面八方都是记者和摄影师,张妈没见过这种场面,吓得脸都白了,勉强扶着我的身体瑟瑟发抖。
而我之前和媒体几乎没有过接触,自然也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但至少比张妈强点,我紧紧闭着嘴巴,将帽檐压低了想要推开身旁一直往我身上挤过来的人,冲出这个包围圈。
只是其中有一个摄影师扛着那个摄像机一直对着我的脸,那个长长的镜头甚至都要戳到我的脸上。
我使劲别着脑袋,伸手想要把那个摄像头推开,却忘了那只手一直抓在张妈的手里,我挣开张妈的一瞬间,她整个人立马被那群记者挤了出去。
依旧有人冲着我重复地问那些问题,我紧紧抓住手里的拐杖,另一只手护住肚子,这个时候才有些害怕。
紧接着不知道是谁一巴掌拍掉了我头上戴着的帽子,然后眼前便是一阵白光闪烁,镜头一个接着一个的往我面前挤。
我隐隐约约听到人群外云可愤怒的叫喊声,想要挣脱眼前的人群却一点也没有办法。
眼睛被照相机的闪光灯闪得一瞬间有些睁不开,又有人拽了一下我抓住拐杖的手,还在打着石膏的那条腿着地,一阵钻心的刺痛从腿上传来,身子趔趄了一下就朝着地上歪去。
那个方向的几个人惊呼一声,立马往旁边让开,我看着那块空出来的地面,在这一瞬间什么都顾不住想,只来得及蜷住身体护着肚子,避免伤到肚子里的孩子。
就在我以为这一摔必不可免的时候,一条胳膊揽住我的腰间,一下子将我勾了回去。
靠到那片宽阔的胸膛上,我这才惊觉后怕,背后瞬间被汗水打湿。
我惊慌抬头,就看到了陆青成的脸,他皱着眉头看着我,沉声说,“往下面倒的时候先护着脑袋!”
我怔怔地看着他,紧紧抓住他胸前的衣服,有些无措地点了点头,然后这才注意到周围的状况。
刚才围着我的那群记者已经被一群黑西装保镖模样的人拦住了,而其中有一个人倒在地上,身旁是一台已经摔坏了的摄像机。
那群被隔开的记者还想再往这边冲,陈开走过去不知道说了什么,那群人立马安静了下来,面面相觑的一会,便把摄像机和话筒收了起来,但依旧探着脑袋往这边看,只是我可以感觉到,这次他们看的不是我,而是我身前的这个男人。
随后没多久,记者们陆陆续续散开,陈开走过来朝着陆青成点了点头。
陆青成收回视线,微微弯腰一把将我抱起来。
我惊呼一声,有些不安地收紧手指说,“这样恐怕不太好吧……”
话音刚落,我余光感觉后面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旁边的陈开停下步子就要往回走,陆青成轻咳了一下,他立马又继续跟了上来。
我惊疑地抬头看着他,说了一个“你……”
他目视前方,淡淡地说,“没有什么不太好的,我现在所处的位置,有些曝光时必不可少的,以后总会有人知道,也就没什么好避的。”
我靠在他胸前仰头呆呆看他,一直走到法院大门前,墙上的瓷砖反了一下光,刺眼的光线照了过来,我不由眯了一下眼。
他低头看向我,眼中嵌着一丝笑意,低低沉沉的声音带着些蛊惑说,“好看吗?”
我脸上一热,急忙挪开视线看向别处,“也没什么好看的。”
这句话说出来,我才惊觉这话说得实在是有些像在打情骂俏的感觉。
他闷闷地笑了一声,我甚至能感觉到他胸膛的震动透过衣服传了过来。
我脸上热了一会儿,又道,“你怎么来了?”
他说,“我为什么会过来?你不知道吗?”
我又抬头看了他一眼,微微笑了一下,往他的胸口蹭了一下,闭上眼睛说,“谢谢你替我找的房子。”
他淡定回答说,“不用谢,你如果想要付房租的话我也不会不要,房地产这一块业务公司也开始涉及,包括租房,那套房子房租不便宜,你确定现在的自己能付得起吗?”
我说,“回头我问陈开要个账户,把钱打过去,能不能付得起我看着办吧,等真的付不起了再说吧。”
他有低低笑了一下,我甚至能感觉到他心情的愉悦,带着我的心情也好了不少,甚至都有些忽略了今天我是要坐在被告席上的。
我闭着眼睛被他抱着走了一会儿,直到他脚步停了下来,我睁开眼想要问他是不是到了,却看到他目光直视着前方。
此时已经到了一间房间门口,我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就看到房间里此刻坐着满屋子的人,包括薛文峰、阮红琴、薛璐、宋子扬,还有蒋丽。
而此刻一屋子的人都在看着我们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