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在交过木牌后,怀仁和师兄蓝霜华一起离开临安城。本来按照计划,两人在这里要再多待几天。据蓝霜华的说法,他们的目的地——稻香镇开启大阵的日子还没到,那个地方只有在大阵关闭的时候才能进入。
但蓝霜华又说一想到跟薛廷贵在同一座城,就感觉晦气,恶心。所以两人就早早走人,宁愿慢悠悠把时间耗费在路上,也不想待在这里。
半空中的木舟上,怀仁忽然问道:“师兄,你说那条书虫,最后会怎样?”
“书虫记忆量庞大,凡是它记住的东西,一般再忘不掉。最恐怖的是,书虫擅长举一反三,在细节上推敲。光看书,都能看出几样修行术法。”蓝霜华啧啧摇头,“这才是真真正正的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啊。可惜了,可惜了啊。”
怀仁不解地问道:“可惜什么?可惜没带回群玉山?”
“可惜,这头书虫命不久矣。”蓝霜华叹气。
“啊?为什么?”
“这种天生地养的精怪,极难出现,寿命也很长。之所以数量稀少,是因为出现的条件苛刻。而且有部分书虫伴随像白先生这样的凡人身边出现,寿命受凡人寿命影响。我就见过一条老书虫,伴随在儒家书院一名老先生身旁长达上千年。”
怀仁问道:“那师兄你说的可惜是什么意思?”
蓝霜华叹了口气,“按照它们书虫一族的寿命,确实能活个上千年。特别是它这种奇迹般脱离主人束缚的,天知道能活多久。可谁让它脑子抽风,附身一具死尸,能活到现在,其实已经算奇迹了。”
蓝霜华拍拍怀仁的肩膀,“每个活着的东西都会死的,没事,这两天师兄教你一份往生咒。你没事的话,就帮这只书虫念念。”
还没死呢就往生咒......怀仁翻了个白眼,“师兄你竟然还会往生咒啊?”
蓝霜华手一挥,一个爆栗敲下。
“说的什么混账话?你忘了师兄我可是要成为一名死后烧出舍利的高僧。怎么可能连一篇小小的往生咒都不会?”
“哦,那你现在背来我听听。”
“咳......那个,该出发了,否则错过了时间。”
“你刚还说不急的,要等大阵关闭的时间。”
“下次,下次教你......”
......
星夜,临安城。
不同于白天有节奏的捣药声,夜晚的药庐格外寂静。所有屋子静悄悄的,只有一间屋子点着一根蜡烛。风一吹,房间众人的影子跟着乱舞。
此时,正有一个身躯修长的年轻人端坐在大位上。他穿着一袭白色长衫,腰间配着一块刻有“上官”二字的玉佩。
年轻人名叫上官青,如果怀仁在这,肯定能发现这个年轻人,正是给他们送日记的那个人。除了上官青,其余的所有上官家的人,包括那位辈分最高的老太爷也都在。
不过上官青是坐着的,其余包括老太爷在内的所有人都是站着的。
令人讶异的不是一个小子如何窃居高位,而是包括上官老太爷在内的所有这些站立在两旁的人,全部面无表情,两眼无神,就好像傀儡一般。
上官青左手托着脑袋,食指轻敲脸颊,似乎是在思考。片刻后,忽然有一个黑衣人推门而入,在他身前汇报消息。
“朝廷已经下旨,近期礼部会过来临安城,着手将明光庙更改为成光庙,共同祭拜陆明光和杨宇成......”
上官青双手交叉,他想了想,忽然问道:“那两个群玉山的人走了吗?”
黑衣人点头,“属下亲眼看着他们出城的,那个秃驴太厉害,属下怕暴露,不敢跟的太近,只是远远的看着他们出了城......”
上官青笑道:“那可不是什么秃驴,未来板上钉钉的群玉山六脉首座之一。”
说完,他又喃喃自语道:“群玉山的人既然走了就好办了......激起那条呆子书虫的回忆,内夹一些关于隐匿气息和附身的书,还特意从陆府把白先生的尸体弄出来,弄到连书虫都认不出的地步......
我废这么大力气,一个成光庙的半座香火可满足不了我的胃口......成光庙?改成宇成庙还差不多。”
说到这他忽然起身,腰间那块刻有“上官”二字的玉佩,忽然摇身一变,变成一个大大的“杨”字。
杨宇成的杨。
上官青打了个响指。
顿时,两旁那些上官家的人,开始各自行动。他们有序地走到厨房里,把一些早就准备好的柴火分别搬到医馆各个角落,又在柴火上边浇了火油。浇完后,又开始往自己身上倒。
整个过程中,他们都没有任何表情,就好像在做的只不过是一件类似烧火煮饭一样的小事。
很快,空气中火油味越来越重。上官青从兜里掏出一个火折子,轻轻一吹,霎时便有一抹火苗调皮的跃起。
他把火折子往医馆里远远一甩,医馆里的屋子大部分都是木质结构,再加上有火油引燃,顿时火苗就进化成火龙。
黑衣人跟在上官青身后,缓缓走入黑暗里。
他们走远,依稀还能听到上官青的喃喃自语,“有了这场火灾,再往陆家里随便扔点什么东西,成光庙就彻底变成宇成庙了。”
火龙里,所有陆家人呆呆地看着火焰在自己身上烧着。他们身上不时还发出一些如同爆炸般的“砰砰响”,可他们都无动于衷,仿佛身体不是他们的,不会感到疼痛一般。
“来人呐。走水子!”
上官青等人走后,过了很久,才传来打更人慌乱的声音。而此时的医馆,早已经成为一片火海。
因为医馆的突然起火,临安城里一片忙里忙外。
而此时身为临安城打更人首领的薛廷贵,却注定无暇救援这场大概率会被定义为“陆家报复谋杀”的火灾。
因为此时他的眼前,还站着一个人。
薛廷贵冷峻地眼前的人,准确地说,看着眼前的那位老人。被人靠近三尺之内,才有所察觉。
这个感觉,让他如坠冰窖。直觉告诉他,如果眼前人想杀他,他早已经死过千百遍了。